證實戥子稱真的能辨别出私鑄的銅錢,所有人的松了一口氣。
孟安姗離戥星最近,兩隻眼睛都看成了鬥雞眼,揉了揉酸澀的眼角,小心翼翼問道:“所有的都要稱嗎?”
崔道娘颔首:“都要稱,銅錢在使用中難免造成克重的詫異,所以不可以偷懶,必須要一枚一枚地稱。”
衆人的目光都随着看向那小山一樣的銅錢,瞬間有好幾個人都吸了一口冷氣,包括白若松。
欽元春更是當即後退一步,道:“我想起點事情……”
欽元冬冷着臉,毫不留情地一把抓住已經轉身的自己親妹妹的後脖領:“大戰當前,豈能退縮!”
欽元春扯着自己的領子,痛苦道:“我不是偷懶,我是真的,我幹不了這麼細的活,要不你們把我打發去洗衣服吧,或者抄書,抄書也成啊,抄書我也認了。”
像雲瓊這種勳貴出身的,自幼詩書和習武是一起的就好一些,而像欽元春和欽元冬這種窮苦出身,後來投軍的,無一例外都是靠莽勁厮殺出了武職,之後才惡補的文化,對筆杆子那是深惡痛絕。
可欽元春現在發現,筆杆子也沒這麼可怕了,起碼那信紙上列和列之間的距離,比那戥星與戥星之間的距離大多了。
白若松最先心軟,想着一旦打起架來自己這種文人也派不上什麼用場,實在是沒必要讓欽元冬和欽元春非跟着她們做這種精細的瑣事,便軟聲勸道:“讓她去吧,便是勉強了坐下來,也做不了多少事情的。”
反正她在刑部司做主事的時候,最常做的就是熬夜做這些了。
“将軍?”欽元冬把目光轉向雲瓊,等待他做一個判斷。
雲瓊目光掃過白若松捧在手心中,那隻正吱吱喳喳叫個不停的,鵝黃色的毛絨團子,一頓,又裝作不經意地收了回來,淡淡道:“讓她去吧。”
欽元冬聞言,一松手,欽元春便因為慣性,急促而慌亂地大跨步往前沖了一小段,險些撞到牆。
她整理着因為拉扯而變形的圓領,氣勢洶洶一個回頭,剛想對欽元冬發難,卻猛地發現她的臉色難看得如同暴風雨前黑雲低壓的天幕,又陰郁又沉重,吓得一個冷隔,閉上了自己的嘴。
後頭的易甯,攤了紙筆,在一張紙上快速地寫了兩遍相同的東西,刺啦一下撕開成兩張,一手取了一張紙條,張開雙臂,分别塞給了欽元冬與欽元春。
“既然這樣,我需要将軍們去幫忙打聽一些消息,關于鹽、鐵、馬匹、米面之類的價格,不止遂州,最好周圍接壤的其他州也全部問一遍。”
二人伸手接過紙條,細細看了,欽元春有些懵道:“我們要跑……額……跑三四個州去問嗎?”
白若松明顯看見易甯的嘴角顫了一下,怕她給臉色,連忙插嘴道:“驿站和驿站周圍的客棧,都有可能有周邊的商隊入住,是最好打聽的,另外,另外就是碼頭的漕運那裡,也可以向漕運商船上的打聽一下。”
畢竟遂州的漕運如今都被楊卿君掌控了,打聽一下應該不打緊。
易甯沒吭聲,算是默認了白若松的說法,兩姐妹目光看向雲瓊請示,得雲瓊一個颔首以後,雙雙抱拳行禮後,轉身離開了房間。
不知道是不是白若松的錯覺,感覺欽元春的腳步格外輕盈,把旁邊的孟安姗看得滿眼羨慕。
孟安姗跟在刑部司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經常被易甯使喚着做事,如今已經完全習慣了做精細活計,沒法像兩姐妹一樣避事。
況且,她的官階是最低的,也沒有資格跟兩位将軍一樣任性。
“來吧。”孟安姗撸起了兩邊的袖子,在崔道娘身旁坐了下來,“咱們開始幹活吧。”
戥子稱隻有四個,白若松、易甯、孟安姗和崔道娘也剛好四個人,沒有人主動問一句那個“正三品的雲麾大将軍”為啥不來幹活,總之大家都很自覺地取了一杆戥子稱開始從銅錢堆裡挑了順眼的開始稱重。
雲瓊在一旁翻了翻欽元冬和欽元春買了扔在一旁的四個巨大包袱,從裡頭挑出來兩盒點心,衆人分着吃完之後,把盒子用來歸放稱完的銅錢。
崔道娘:“二铢八絫以下的放這裡,二铢八絫以上的放那裡。”
孟安姗适時發表意見道:“朝廷的銅錢不是二铢四絫嗎?”
崔道娘:“得考慮誤差,按照我在當鋪盤賬的經驗來看,四絫的誤差是最合适的,超過這個誤差是私鑄銅錢的概率比較大。”
在座各位除了雲瓊都是刑部的,驗個屍體,看個腳印,甚至于對嫌疑人盤問個話還行,看銅錢真的不行,隻能聽從崔道娘的經驗開始稱重分類。
本來欽元春與欽元冬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暮色四合了,四人才剛稱了一個時辰,外頭的天就全黑了。
雲瓊雖然沒有活計要幹,但還是搬了繡墩坐在了一旁,手執一卷标注着《衛公兵法輯本》的書卷在看。
屋裡點了燈,可到底油燈晃眼,再加上戥子稱精細,上頭的戥星隻見間隔十分之小,幾人都眯着眼睛有些看不清。
恰逢此時兩姐妹也一身露氣地回來了,雲瓊阖上書卷,建議道:“明日再繼續吧。”
易甯點了頭,衆人便紛紛起身。
銅錢和戥子稱原封不動留在了易甯房間裡,那幾個大包袱則由欽元春和欽元冬提起來,分别帶回了自己的房間。
白若松跟在兩姐妹身後出了門,卻被崔道娘單獨拉到了一旁。
“大人。”她看起來有些緊張,雙手在胸前不停地搓着,說話都有些顫音,“在下想向大人打聽一個人的事。”
白若松十分謹慎,并沒有先答應,隻是順着她的話道:“你先說說打聽誰吧。”
“就是那個,紅樓的西景公子。”
沈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