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麼啊知道,白若松最怕的就是他這樣的了,真的是犟骨頭。
等會,好像自己也是犟骨頭中間的一員?
白若松手指無意識摸索着冊子的封皮,開始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其實這是相府的顯性基因?
正在這時,牢房外頭的走廊中傳來了腳步聲,二人皆是一驚。
言筠慌忙站起來,并且放下了頭上的帷幕,而白若松則眼疾手快,将那本冊子往懷裡一塞。
“公子。”獄卒隔着門栅,對着言筠谄笑道,“那啥,時間差不多了,您看......”
“催什麼催。”言筠冷聲,“我還要你來教我看時間不成?”
那獄卒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搓了搓交疊的手。
白若松将碟子都塞回食盒裡頭,蓋好蓋子,站起身來遞給了言筠,勸道:“回去吧,大理寺監陰冷潮濕,對身體不好。”
言筠雖然有些傲氣,但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也知道時間差不多了,便順着台階接下了食盒。
他瞥了一眼那獄卒,對着白若松哼聲道:“行了,知道你這個幾次三番拒絕我的芝麻小官過得這樣不好,我也便安心了。”
言筠将一個求偶不成,而惱羞成怒的矜貴小公子演得活靈活現,白若松差點沒憋住笑,嘴唇抽動了半晌,這才配合地歎氣道:“言小公子萬金之體,定是能遇到更好的娘子。”
隔着帷幕,白若松看不清言筠的表情,但是總感覺他似乎也在笑。
監牢的門栅被厚重的鎖鍊纏繞着鎖上,言筠也在獄卒的帶領下消失在長廊之中。
白若松站在原地等了一會,确認沒有了人之後,這才走回牆角,坐在了了自己的床鋪上。
床鋪就鋪在地上,下頭墊了一層幹草,上頭是竹篾編制的涼席,有些硬,但是幸好看起來還算幹淨,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
白若松橫躺于涼席之上,頭朝牆壁,背朝外,神遊了一會,終于還是忍不住自懷中掏出了那本冊子。
她的手指在冊子封皮上捏了又捏,做了好幾番心理建設,一個狠心,刷一下從中間打開了來。
書頁上的字仍然是言筠那娟秀的簪花小楷,右上角第一行寫着——桓德三年,三月初九,隆冬。
白若松深吸頓了頓,繼續往下看。
[近日頗不順遂,慎行屢踣于地,步履遂帶跛拐之意。經商議定策,決意驅車前往城外大興國寺,以求祈福解厄。
去時天高雲淡,行至山腳,天幕驟變,慘白一片,慎行憂曰:“恐雪将至。”
果不其然,香燭既畢,步出殿外,大雪漫飛。
慮歸途多舛,吾與慎行遂決意留宿大興國寺。
夜半時分,忽被嘈雜之聲驚醒,視之,慎行裹毯蜷于牆角,瑟瑟發抖。
窗外北風肆虐,如鬼魅泣訴,慎行懼之甚,指窗上搖曳之影,淚眼婆娑曰:“似有妖魅。”
無奈,披衣執燈,啟門而出,審視之,乃院中柏樹一株,為風所撼,影搖窗上,狀若鬼魅耳。
回首,謂慎行曰:“此惟柏影之搖曳耳。”]
白若松看完,啟唇怔愣半晌,突然笑出了聲。
言長柏從來不與她說自己的妻主,也就是白謹的事情,所以白若松也不清楚這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她隻是很偶爾,從那些野史傳記中,悄悄摸摸看到過一些隻字片語。
有人說她有大才,肆意灑脫;也有人說她溫潤内斂,有魏晉遺風。
說來說去,總歸都是聽說。
這還是白若松第一次,真正了解到白謹。
這篇日記一般的記叙中,言長柏還是白若松認識的那個言長柏,行作雷厲風行,便是外頭有鬼魅,也能一個人提燈出去查看,似乎無所畏懼。
而白謹,居然是一個會半夜蜷縮在床腳,對着自己的正夫,泫然欲泣地說:“外面好像有鬼!”的人。
她和那些傳聞,甚至是和白若松猜測得都不一樣,是那樣活靈活現,充滿了朝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