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松心知佘武說的話十分中肯。
至少,到目前為止,她的手還伸不到皇宮之中去。
“你就是犟,跟聖人都敢嗆聲!”佘武見白若松仍然抿唇不語,歎息一句,直接下了死令道,“你要真有心幫那小公子,告訴我那女人生得什麼模樣,我幫你擺平。”
白若松眉頭緊蹙,微微昂首去看佘武,佘武便連忙擺手,表明自己的态度。
“你死心吧,賭坊我是不會帶你去的。”她強調道,“這是為了你好,我不想每年都要去墳頭給你燒黃紙。”
白若松長久地盯着佘武,意識到她的底線大約就在此處以後,開口道:“我明白了。”
佘武長長舒了一口氣。
她欣慰地拍了拍白若松的肩膀,嘴唇一張,剛想說些什麼,隻聽不遠處傳來女人一聲喊聲。
“道安?”
佘武倏地閉上了嘴。
白若松發現她的表情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淡了下去,那種初見的鮮活恍若沉入水底,沉寂在了一個硬邦邦的假面後頭。
佘武轉過身去,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意,開口喚道:“仲臨。”
那站在幾步開外的姜仲臨雙頰有些不自然的紅暈,四周彌散而出的酒氣就連白若松都能聞到。
但是她此刻站在那裡,雙目炯炯,全無醉意,對着佘武一挑眉毛道:“見你這麼匆匆而出,半晌都不歸來,大家都紛紛在猜測你是不是去見什麼佳人呢。”
說着,她頗為趣味地斜睨向了半步掩在佘武身後的白若松,眼神中帶着扭曲的挑釁與倨傲。
“和這麼個田舍奴,究竟有什麼事情好說的?”
和直腸子的闵仟聞不同,姜仲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說出的這個“田舍奴”中,帶着她不加掩飾的濃重的惡意。
“仲臨”佘武不贊同道,“我不希望你用這樣的言語來侮辱我的朋友。”
姜仲臨被呵斥也沒什麼收斂的意思,反而仍舊直勾勾盯着白若松。
白若松讀不懂她眼神的含義,更加不明白她為何要如此針對自己。
但是很顯然,姜仲臨弄錯了一件事情。
用言語傷害一個人的前提條件,就是需要找到那個人的痛處。
但是人們往往會忽略這麼個麻煩的小細節,轉而采用一些更加方便高效的辦法——那就是用自己的痛處去攻擊别人,并且還以為别人也和自己一樣在意。
她根本不知道白若松是從什麼時代過來的,也不明白在白若松那個時代,對于種田勞動的人民有多麼地敬重。
白若松咧開嘴,怪異地笑了起來。
她一笑,姜仲臨的臉色反而沉了下來。
她難堪地扯動了一下嘴角,冷冷道:“你在笑什麼?”
“啊,沒什麼。”白若松聳肩随意道,“不用在意。”
姜仲臨頓時隻覺自己全力的一擊打在了一團棉花上,那團棉花不僅不會受傷,裡頭居然還暗搓搓地藏了一根針。
雖然那根針并沒有紮自己,但是它就明晃晃地放在那裡,仿佛在嘲笑她的無用功,令她渾身都刺撓。
“我當然不用在意。”姜仲臨陰鸷的目光大喇喇地刺向白若松的那張臉,忽然又得意地笑出了聲,“你還不知道吧,如今我才是相府的東床快婿。”
什麼意思?
白若松猛地望向佘武,尋求一個解釋,佘武尴尬地咳了一聲道:“相府與姜府已經着人在合八字了,若是沒有什麼意外,婚事就會定下。”
婚事?
誰的婚事,姜仲臨和言筠?
這不可能啊!
白若松分明記得,自己那日賞花宴後單獨被留下來,去樓閣後院見言筠的時候,他手中舉着的是闵仟聞所繪的淩霄花啊。
那時的她還覺得,言筠看着那副水墨花卉的眼神格外溫柔,應當是十分滿意的,隻是之前礙于雙方的立場不同,不能表現出來罷了。
如今怎麼會選了姜仲臨,是政治聯姻?又是言相在給自己鋪路?
白若松的面色難看。
雖然她心中不喜言相,但是言筠沒有犯過錯,且是她這具身體血脈相連的表親,白若松是打心眼裡希望他能好的。
可生在相府,似乎就注定了淪為政|治犧牲品的結局。
就像言筠,也就像她的父親。
“姜仲臨!”佘武見白若松臉色難看,對着姜仲臨警告道,“你是想同我撕破臉嗎?”
姜仲臨明白佘武這樣連名帶姓地喊自己,大約是自己已經觸碰到了她的底線,大方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
她想,反正自己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也把人欺負得臉色陰沉到說不出話來了,也夠了。
不過一個手下敗将而已。
姜仲臨轉身,揮了揮手道:“道安,早些回來,大家等着你慶祝呢。”
廂房的門開了又關,姜仲臨的身影消失在長廊上。
佘武轉回過頭來,有些擔憂地看着白若松:“你沒事吧?”
白若松搖了搖頭。
佘武猶豫片刻,還是問道:“你不是說你有心儀的小公子了嗎,便不要再在意言小公子了吧......”
白若松隐隐聽出了佘武對自己吃着瓢裡的望着鍋裡的一種指責,掀開眼皮子望她一眼,無奈道:“你想哪裡去了,我對言小公子沒有那種意思。”
佘武不信。
你沒有那種意思,你這幅樣子擺給誰看?
白若松自然不能告訴她自己和言筠是什麼關系,隻得扯開話題道:“你看着好像也不怎麼喜歡姜仲臨。”
佘武因為被看穿,咋舌:“她這人,性格實在是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