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取了她的血,這事就算翻篇了。沒想到路招搖這心還是放早了。
事情還得從柳滄嶺一事說起。
彼時,因她胳膊上有傷的緣故,加上琴芷嫣昨日貿然與袁桀對峙,雖然表面沒出什麼問題,實際上回去的時候卻無可避免地吐了一口血。
二人便理所當然地沒有下山去。
好吧,其實在知曉後事的琴芷嫣眼裡,攢功德一事着實急不得。畢竟前世的路招搖後來不知找到了什麼方法,照樣成功回到了自己的肉身。
不過這不是重點,當時的重點是,正當二人百無聊賴地分析該如何與袁桀相認,阻止他一錯再錯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
在座的二人都不是修為低微之輩,耳聰目明,自然聽得到外頭那片熙熙攘攘的聲音中,某個逍遙客所說的——前幾日本被琴千弦好心領走的柳滄嶺,居然不死心地重新殺回了萬路門。
這一切本與路招搖無關,如果沒有後面那句“即将殺上戲月峰想要帶琴芷嫣離開”的話。
聽到這句話,她不由看向了聽到話中内容後,一直在低頭沉默的琴芷嫣。
果然不出她所料,琴芷嫣還是心軟了。斂目歎息一聲,将手中摩挲已久的茶杯輕輕磕在桌面上,對她道:“我去救他。”
非是詢問該不該去,而是直接告知于她。
且不說以柳滄嶺剛剛恢複沒多少的體力能不能孤身殺上戲月峰并帶她離開,便是為了昔年的情分,琴芷嫣也不能對他的困境置之不理。
畢竟,對不起她爹的是柳巍和柳蘇若,現在的柳滄嶺正同當年的她一樣被蒙在鼓裡,她着實無法遷怒于他。
看來當年的路招搖說得沒錯,她就是婦人之仁,難成大器。
也罷,此一去,就當是為那十幾年的情誼做個了斷吧。總不能見死不救不是。
見她起身便要走,路招搖不知為何,心頭不爽至極,淡淡出聲叫住她:“站住。”
這一聲出來,琴芷嫣仿佛被定在原地,卻罕見地沒有回頭看她。
而後,她聽見路招搖問:“我先前給你的藥呢。”
分明是句诘問,可由那人說來,卻仿佛早已笃定。琴芷嫣心知瞞不過她,也沒有自作聰明地謅什麼謊話去騙她,沉默一瞬,選擇實話實說,言簡意赅道:“給他了。”
哼,她就知道。
路招搖猛地灌下一杯茶,借此掩蓋心中湧起的不快。
若非吃了自己送給琴芷嫣的那些九轉丹之類的靈藥,以柳滄嶺那點底子,如何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内恢複功力?
光之前琴芷嫣在黑市帶給他的那點子藥,能讓他活下去就不錯了,還說什麼殺上戲月峰?
呵,做夢。
怎麼說呢,路招搖覺得她現在的心情非常複雜。一方面,她很滿意琴芷嫣的坦白;可另一方面,卻又對後者對那柳滄嶺的關懷感到十分不舒服。
這種感覺,讓她來形容的話,就像是原本乖乖呆在你身邊與你親近的寵物,在某一天被人拐走。你想去找她,卻被告知名不正言不順。因為拐走你愛寵的人,正好先前曾與她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而這種聯系,是連你這個自诩為主人的人也無法輕易插足的。
雖然不應該稱芷嫣為寵物,但具體含義也差不多。路招搖想了想,可不就是無法插足。據說先前琴芷嫣還在宗門的時候,與這個柳滄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兩家關系都已經好到指腹為婚了。若不是前些日子芷嫣的父親突然死于柳滄嶺的父親之手,恐怕要不了幾年,這對小兒女就能成婚了吧。
不過,成婚……
啧。
路招搖勾唇冷笑一聲,說不出當下的感受,隻知道自己心裡很不快活。而她做人的原則一向是,自己不快活,也不能讓旁人快活。
于是,惹得她不爽的琴芷嫣本人,便成了當下的活靶子。
她放下手中幾乎快要被捏碎的茶杯,一步步走到琴芷嫣身邊,問她:“我給你的藥,就這麼給他?他誰呀,還需要你勞心勞力去救?不怕厲塵瀾懷疑你,就地把你們砍了?”
由于内心極度不爽,她的語氣算不得多好,尾音甚至都帶着三分冷意。這在琴芷嫣聽來,并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