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袁桀是不會将琴芷嫣這種宗門小兒放在眼裡的。
據他所知,此女乃千塵閣主琴千弦之侄,因其父琴瑜與兄長關系甚佳,連帶着她這當侄女的也頗得閣主關懷。
因着父輩的庇蔭,這小小女子素日裡可謂嬌生慣養,又兼其與鑒心門少主有婚約在身,琴瑜也沒想着如何對愛女大力培養,是以嬌慣之下,堂堂千塵閣二把手的女兒,修為竟然差到令人發指的地步。若非容貌尚算妍麗,渾身上下基本沒有能入他眼的地方。
袁桀雖然身居高位,卻并非什麼色迷心竅之人。他鄙夷宗門人士甚深,對于探聽到的琴芷嫣的這個唯一且雞肋的優點更是甯肯視而不見——這樣修為低下又胸無大志的人物,連讓他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是以,眼見琴芷嫣突然發難,他雖微覺訝異,卻并不畏懼。
事實上,在那道攜帶着熊熊怒意的掌風攻來之時,他是真的沒太在意,隻是面色平靜且不屑地擡杖與來者對峙。
豈料這藍衣女子倒是與傳聞有異,不僅能赤手空拳扛下他的威壓,還能在此之外對他步步緊逼。
雖說二人都在對方手下讨不到什麼好處,但僅僅是這樣,也叫他刮目相看。
看來傳言不可盡信,倒是他小瞧了她。
在與琴芷嫣過了幾招後,袁桀不再戀戰,舉杖揮出一道靈力,阻止琴芷嫣上前的同時,自己也微微往後退了兩步。與方才不同的是,此刻面對琴芷嫣時,他再無方才的輕敵之心,反而面色驚疑,微微瞪大了眼。
隻見他眸光大變,高聲問出一句:“你到底是誰?與我萬路門先門主,是何關系!”
直至此刻,琴芷嫣氣也出夠了,收回掌勢,漠然地看着他。袁桀得不到想要的回答,看一眼她,再看一眼她身邊與她頂着同一張臉的路招搖,心中當真複雜難言。
他靜默片刻,仿佛想要證實什麼猜測一般,語氣犀利地問道:“你為何會使先門主的掌法?難道你們二人真的……”
在夢中見過?
若是放在從前,袁桀才不會信什麼鬼神之說。是以先前門派裡所流傳的“琴氏姐妹因夢遇路招搖,知門内辛秘衆多,故而頗得門主賞識,欲對其二人加以利用,徹底鏟除後患”之類的言辭,他雖然心有怒氣,卻也隻是純粹地對厲塵瀾耽于女色感到不滿,并沒怎麼放在心上。
可方才與琴芷嫣對峙之時,他卻仿佛從對方的掌勢中瞧出了些許端倪。仔細想想,被他刺中的那個紅衣女子身上,仿佛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而她們的身法路數更是讓他覺得熟悉不已……
像這樣淩厲而又出其不意的招式,他昔年隻在一人身上見到過,可那個人明明已經亡故。難道路招搖真的……
沒有死透?
袁桀目光如炬,緊盯着對面二人。就在路招搖斟酌一瞬,滿含希望地想要開口與他相認時,不遠處卻傳來了前來巡視的守衛們的聲音,打斷了袁桀的思路,也打消了路招搖再次開口的念頭。
“誰在那裡!”
現下明顯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三人對視一眼,袁桀率先收杖撤離,路招搖與琴芷嫣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也緊跟着離開了。
直至回了住處,二人坐在那張黃花梨小矮桌前,琴芷嫣望着路招搖胳膊上草草包裹的傷口,眼神一緊,抿抿唇起身去取了紗布與傷藥,而後默默坐在路招搖身邊,将那片已經被血染紅了的布料拆開,重新上藥包紮。
明明傷口深可見骨,可路招搖卻滿臉的不在意,好像受傷的人并不是她一樣。琴芷嫣看在眼裡,雖說清楚她剛強霸道的性子,卻仍是忍不住輕聲問:“痛不痛?”
“區區一點小傷,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感受到胳膊上停頓了一下愈發小心翼翼的動作,路招搖心生波瀾的同時,隻覺好笑。
她路招搖這一生風裡來雨裡去,受過的大傷小傷如同家常便飯,如今隻是胳膊被刺了一下,在她看來還真沒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