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神九章!”低呼。
南珠和占人傑等幾位掌門臉色微變,不約而同踏前兩步,随即又意識到什麼,止步。
刹那間,四周陷入沉寂。
平滄公咳嗽兩聲,朝南珠搖頭,打破僵硬的氣氛:“段六公子留下此物,分明是要陷害顧掌門。”
衆人不疑有他。此番是顧平林主動提出要來自己的房間看,總沒有人會故意暴露自己。
英眉半蹙,顧平林目色暗沉,見衆人視線都黏在《煉神九章》上,不由暗道糟糕。
段輕名根本沒回來過!留下那個靈石陣,為的就是讓衆人以為他回來過。而《煉神九章》的出現,無異于靜水投石,不止是為牽制自己,更是要牽制所有人。
利益當前,誰無貪念?此人又在玩掌控人心的把戲。
他服用石蓮子,是要拖延時間!
顧平林心念轉動,厲聲道:“此人想陷害我,豈會留真的《煉神九章》?衆人不可中計!”
順始公回過神:“沒錯,此物必定是假。”
“真的定然還在他手中,”韋長清冷哼,轉了轉眼珠,“我看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不如分頭行動,諸位以為如何?”
占人傑目光一閃:“韋長老言之有理,此人藏身蓬萊,或者還有魔域同夥接應,南島主萬不可大意,我等承蒙島主盛情款待,豈能袖手旁觀,願盡綿薄之力。”
衆人皆高聲贊同,有的甚至已經出去搜查了。
南珠冷笑。
對付一個重傷的外丹修者不難,他們提議分頭尋找,究竟是真想殺段六,還是為《煉神九章》,就不得而知了。
利益當前,沒人會輕易妥協。南珠心知阻攔不得,好在蓬萊亦有機會,于是拱手道:“如此,多謝諸位。”
順始公忙道:“不知靈龜島情況如何,容老夫先行告退。”得南珠首肯,他便帶人匆匆離去。
韋長清緊盯着桌上的《煉神九章》:“此物如何處置?”
顧平林道:“自當毀去。”
有人道:“萬一……是真的呢?”
顧平林笑了兩聲,盯着那人:“倘若是真,就更該銷毀,難道要讓魔祖傳承留在世上,為害修界不成?”
那人啞口無言。
顧平林淩空一掌拍去,《煉神九章》瞬間化為灰燼。
衆人皆低呼,瞳孔都随之收縮,幾位内丹大修情不自禁擡起手,到底沒有阻止。無論心裡有多少算盤,衆人始終是以正宗道門自居,斷不能表現出對魔道功法的觊觎,況且此物極可能是假,毀去無妨,隻要拿住段輕名,定能得到真的。于是衆人迅速散去,各自搜索。
南珠朝顧平林歎氣:“想不到……你沒事吧?”
顧平林搖頭。
平滄公目光如炬:“島主若有心,不如先助靈心派拿住叛逆,碧遊宮那邊也該搜查一下。”
南珠到底不願放過機會,安慰顧平林兩句,然後率部下離開。
院中重新安靜下來,江若虛與冷旭幾個才走上前:“掌門。”
顧平林不理會衆人,而是快步走進段輕名的房間,查看了圈,奈何房間除了廢棄的靈石陣,簡單幹淨得可以,根本沒有要找的東西。
他既察覺了魂石的問題,卻沒有威脅自己,那兩縷命魂并不在他身上,如此,他到底轉移到了哪裡?
顧平林神情凝重,走出房間。
江若虛斟酌了下,開口道:“段師弟他……”
顧平林擡手打斷他:“今日起,他已不再是靈心派弟子,也不是你們的師弟。”
江若虛大吃一驚:“可……”
“誰說不是!”步水寒的聲音響起。
顧平林知他已經醒來,轉臉:“步師兄。”
“不敢,掌門這聲師兄折煞我了。”步水寒從房間裡走出來,一張俊臉冷如冰。
顧平林面不改色:“師兄這是什麼話。”
“師父當初更重視段師弟,有意将掌門之位傳與他,”步水寒眼睛通紅,“縱然你心有不忿,也不該……”
顧平林道:“師兄想多了,此人擅自修煉魔功,等同叛離師門,我不得已才将他逐出靈心派。”
“我不曾見他叛離師門,隻知道他今日是為了救你,”步水寒咬牙,昂頭道,“當初我身中長夜劍毒,是他救回我的命,不論他修正道還是魔道,隻要我在,他便是我的師弟!”
顧平林負手,淡聲道:“容易,師兄若執意如此,大可與他一道離開靈心派,入魔域。”
“你!”步水寒從未受過他這等冷待,登時氣噎。
江若虛忙拉住步水寒,對顧平林道:“段師弟不曾做對靈心派不利的事,或許他隻是一時糊塗……”
“無論他是否糊塗,修煉魔祖傳承乃是事實,師父也不會希望你等與魔修為伍,師兄自斟酌,”顧平林說完,轉向辛忌,“我有話與前輩講,随我來。”
辛忌忙答應,跟上他。
背後傳來步水寒的怒哼聲與木石斷裂聲。
顧平林微微頓了下腳步。段六冷心薄情,不曾信任過誰,卻騙得了這麼多的信任,未免諷刺。顧平林搖搖頭,繼續繞過假山,直到觀海遊廊上才停住。
辛忌陪笑:“顧公子,事情已辦妥,魂石……”
“事情已辦妥,是為誰辦妥呢?”顧平林回身盯着他,“段輕名讓你說的?”
辛忌被看得心頭發毛,假裝不解:“顧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顧平林不與他周旋,開門見山:“是他讓你提醒衆人,去别的房間搜查。”
段輕名設置靈石陣,将《煉神九章》放入自己的房間,應該是在傍晚之前,他等在院内,不是為了等自己一起去賞月宴,而是要攔住自己,以免自己回房間發現異常。他讓辛忌提醒衆人搜查别的房間,若非自己先一步察覺,真等辛忌說出來,此刻自己恐怕已是麻煩纏身了,至少要多費一番工夫才能洗脫嫌疑。
被他揭穿,辛忌斂容:“果然瞞不過顧公子。”
“他用魂石威脅你,”顧平林觀察他的神色,便知猜對,“他讓你相信,我換走的命魂是假。”
辛忌歎了口氣:“沒錯,老夫實在是不得已。”
顧平林道:“若你的命魂當真還在他手上,他就該直接威脅你,提出更重要的條件,而不隻是區區一句話,此中蹊跷你不會想不到。”
辛忌沉默了下,苦笑:“命魂重要,老夫知道他九成是在說謊,卻不敢賭那一成可能,何況他的條件太容易辦到,老夫想着答應他也沒什麼損失,但老夫确實不知他在你的房間留了那等燙手之物。”
顧平林微微閉目。
這種條件也隻有對辛忌才有用,辛忌多疑,換作閻森就不同了,他隻用一個可能就引誘辛忌中了圈套,提出的條件也恰好讓辛忌能接受,若他直接讓辛忌放棄行動,辛忌反而會警惕,這個度把握得剛好。一句話換個絕對安全,與可能魂消身死相比,辛忌根本不需要考慮如何選擇。
顧平林睜開眼:“你當真不知?”
辛忌硬着頭皮道:“老夫确實不知,顧公子明察。”
顧平林盯着他,目光微冷。
無論是段輕名還是自己,都是在利用他,他并不介意在最後陷害自己與靈心派一把,何況還有“被段輕名要挾”的借口,無論魂石最終在誰手裡,他兩邊都完成了任務,做得天衣無縫。
辛忌被看得冷汗直冒,待要求情,顧平林忽然問:“他什麼時候與你談條件的?”
辛忌不明白他反應為何這麼大,愣了下才道:“昨日。”
顧平林心頭狂跳。
辛忌試探着道:“段公子說,若将來有人要搜查他的房間,就讓我說一句話,若無事,便将魂石還我,别的我确實不知……”
“此番我便不與你計較,無論你知與不知,都到此為止,”顧平林忽然将魂石丢給他,聲音帶着寒意,“我能放過你,也能讓你走不出蓬萊,魔域還在尋你,望你好自為之。”
辛忌臉色微變,随即哈哈笑道:“顧公子果然爽快,老朽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