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定州正在開挖河道水渠阻擋遼國騎兵肆意南下,那裡确實需要人,你想去嗎?”皇上問。
“臣願為鞏固邊防鞠躬盡瘁。”
“我朝與遼國有和議在先,不宜在邊防高調駐軍,朕不能給你兵馬,你一人輕騎北上,三日後出發,可行?”
“臣即刻就能出發。”
“哼。”
顧依一動不動地跪伏,視線隻能看見皇上的鞋,皇上這聲哼是何種意思,他難以分辨。
“來人。”
皇上走到桌邊落座,劉公公帶人進來,顧依擡頭看一眼,竟然不是扛刑具來的内侍,而是太醫和一個助手。
“一身傷,你還盡折騰,沒讓你跪,你就不肯起,飯都給你送,你還不吃,顧依,等你傷好一點,朕一定揍你!”
皇上話中滿滿的怒意,顧依連忙磕頭請罪,皇上卻又罵:“沒要你磕頭!”
“殿帥,謝恩啊。”劉公公提點。
顧依額頭仍然貼地,他怕皇上馬上就要打他,因而惶恐地顫聲:“謝陛下……”
“起來。”皇上說。
顧依一時半會兒沒有動作,他又累又餓,實已頭昏眼花,怕一擡頭就會暈過去。
劉公公來扶,顧依不敢勞煩,膝行着後退一些,手撐着地站起來,他兩腳跪得酸軟,踉跄欲跌,所幸桌子就在旁,他扶着桌子站穩,見皇上還站在他近前,他不知所措,膝一軟,又再跪倒。
“顧依!”皇上喝罵,“朕沒要你跪,你偏跪,朕讓你起來,你還是跪!好,你是那麼想請罪,朕就成全你!”
皇上喊來人,門外進來兩個内侍,皇上拿起桌上一把鎮尺抛到顧依跟前,令道:“給朕狠狠打他!”
内侍手腳麻利,一人拿尺,一人掀起顧依身後衣擺,接着便一人唱數,一人揮尺,不留餘力地責在顧依自從仲秋就未曾好過的傷。
“有罪!不想活!沒用處!枉你人模人樣!腦子卻像個畜牲!平日不讀書!禮儀廉恥都沒懂!欠不欠揍?你欠不欠揍!”皇上不耐煩地罵。
顧依咬牙隐忍不作聲,刮肉蝕骨般的痛楚排山倒海,一下痛于一下,于他并不陌生,經曆了那麼多苦痛,他的忍耐力是逐日增強,但皮肉始終一樣,該傷的會傷,該爛的會爛,沒有長進。
“唔!”短促的一聲哼不慎溢出喉頭。
“打疼你了?”皇上問。内侍停下手。
這問話顧依真沒頭緒怎麼答?隻能答非所問:“臣該打。”
“哈,倔!朕看你能倔多久?繼續打!”
鎮尺再度揮落,顧依雙腳不自主打顫,止不住,他僅能克制自己不躲避。
唱數的喊到過百,責打不知何時結束,顧依很快就喪失專注力,滿腦子隻剩‘挺住’兩個字。
“陛下,殿帥應該知錯了。”劉公公謹慎地插嘴。
“有嗎?朕沒聽見。”皇上說。
“殿帥啊,說句知錯吧。”劉公公蹲到顧依面前,有點苦口婆心的意思。
顧依的視線像一團氤氲霧氣,劉公公的話在他腦中蕩起長長回音,他估計自己快到極限。
知錯……知錯……
模糊的意識短暫地聚焦,像夢境一樣,顧依看到王藥的床,聞到王藥燃燒的薰香,王藥責打他腳底闆,他不堪疼痛和委屈,放聲求饒。
“哥哥……我知錯了……别打了……疼……哥哥……疼……”
責打驟然停止。顧依感到自己腰背之上有一手掌在輕輕地拍。
“好了,不打你了。”這不是王藥的聲音。
畫面忽地如煙雲飄散消失,顧依試圖辨别自己身在何處,眼皮卻難以支撐,身體如是,他撐住地的手一軟就滑落,來不及感受趴倒在地的瞬間,他就陷入無知無感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