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第一隻公雞叫了後,全村的雞都開始叫,小源惺忪着眼,望了望天色還早,卻無法再度入眠。
被雞鳴聲吵的睡不着,他往沐臨生懷裡鑽了鑽,便聽見沐臨生含糊講着什麼夢話,面露懼色,淚水噼裡啪啦地掉:“阿娘,帶我走吧,阿娘。”
小源見狀忙撫慰其胸膛,一遍又一遍重複:“别怕,有小源在,小源在這兒呢!”見沐臨生緩和了些,又輕輕拾去他的眼淚。
三小孩耐床到了正午,他們是沒有時間概念的,因為每日讨來的食物需要分三份,而睡覺便是儲存體力,相比于俚國的那個荒城,這個地方則好上許多。
紛亂的草榻上,幾個歪七扭八的小人兒,伸懶腰的伸懶腰,發愣的發楞。沐臨生愛幹淨,待到被窩裡的餘溫都散去,便要起身漱口洗臉,沒辦法也會想辦法,隻見他銜着根柳條,咬了咬,咬到内裡枝莖都分散,變成細軟的小條,就可以使用了。
打理間擡頭張望,瞧見那嬌小的麻雀正在屋檐下築巢,他欣喜道:“你們快出來看!”
兩小孩聽沐臨生這麼說,光着腳丫就往外跑。
“這是在做什麼?”阿甯問。
“麻雀來我們家築巢啦。”沐臨生道:“我曾聽父親說過,麻雀來家裡築巢,就代表着會有喜事發生。”
“喜事?!”阿甯眼底有了一絲光亮。
“什麼喜事,有鳥蛋吃呗?”小原追答道。
如此煞風景的話,沐臨生白了小源一眼:“你就知道吃。”
自沐臨生說築巢的麻雀會帶來好運,阿甯就一直盯着屋檐發呆,隻見那兩隻麻雀嘴裡銜着什麼東西,來來回回忙碌,那鳥巢的雛形也從一個小半圈,慢慢慢展現開來,阿甯就靜靜觀望着,一看就是一整個下午。
“阿爹他這是怎麼啦?”小源輕聲問。
“你别去擾阿甯!”沐臨生邊折騰自己的頭發邊回。
許是折騰累了,紮了好幾個頭發丸子都感覺太松了,看上去活脫脫像一個炸開的蒲公英,有點惱的補充道:“阿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沐臨生害怕阿甯,雖說這一路處處受其庇護,但回想起初識的日子,不免打了個冷顫。那時他們幾個還在俚國,留下的俚國殘兵和璟國駐軍打得不可開交,三小孩隻得躲在屋宅的衣櫃裡惶惶不可終日。戰事過于慘烈,火箭,抛石機,戰馬車輪番派上用場,待到一顆鐵火炮點燃,響徹雲霄,灰煙四起,大廈将傾......
也就是那時阿甯患上腦疾,發瘋似地的狂吼亂叫,還拿自個兒腦袋往房柱上撞。
沐臨生第一次見時被吓得不輕,還是小源拼命及時護住,拿瘦弱的肉身當軟墊,才未傷到阿甯分毫。
取來系索将犯病之人捆綁,用棉花塞住其雙耳,再放在柔軟的草榻上,兩人沒日沒夜的陪伴安撫,才在一場場戰役的塵埃落定後有所好轉。
“隻要不去打攪,讓阿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是不是就不會再生病了。”沐臨生心想。
“你看我像不像一個老頭。”隻見小源哆嗦着腿,手裡杵着根木棍,兩眼睛一眯,顫顫巍巍的從屋這頭走到屋那頭,似是覺得還不夠貼切,抹了把黑灰,給自己整了兩撇外八胡,一邊撫着胡子一邊問: “小朋友是有什麼困惑嗎?”
阿甯不答。
小源繼續道:“喔~麻雀築巢啊,老頭子我猜是不是這小雀兒要下蛋了。”邊說邊咽口水。
阿甯還是沒理。
小源連做好幾個鬼臉,自覺無趣地走了。
“小源,我們去讨些吃食吧。”沐臨生道。
阿甯每次發呆都如此,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三個人從中午到現在還未進食,沐臨生本打算自己單獨去,放着小源在那瞎胡鬧又不放心。
沐臨生帶小源在菜地饒上一圈,也隻撿得幾個炸裂開的蘿蔔,該是農夫嫌賣相不好,才丢棄于一旁,可那水汪汪的蘿蔔肯定無法填飽肚子,沐臨生正發愁,卻看見小源蹲在一個攤位前不動了。
攤位上架了口鐵鍋,女人将沙子倒入鍋中加熱,待到鍋内溫度變得滾燙,再放入稻谷不停攪拌,就這樣原本堅硬小粒的谷子變的白胖綿軟,一顆顆炸裂開的白胖米花從沙底裡争先冒出。
女人做的就是這樣的營生,她很聰明,越大顆的稻谷炒出來的就越白胖,所以那原材料,也是她親手拿篩網選了又選,篩了又篩。炒成米花後趁熱灑上一把香芝麻白糖,壓塑成形,這樣就變成了米花糕,或者幹脆拿熱水泡上一把,加點蜂蜜,就變成了米花糖水。
“這是在做什麼?”小源好奇觀望着。
“炒大米花!”女人擦着熱汗道。
“哇~”兩小孩被這新奇東西吸引,瞅了半天,覺得甚是有趣。
今兒生意太過火爆,女人忙的不可開交,一鍋接一鍋翻炒,還未曾歇息,每一次颠鍋時都會散落一些,就這麼來來回回幾趟,地面上已經鋪蓋上一大片。
沐臨生見狀一粒粒拾起,放在嘴邊吹吹灰,再裝進帶來的布袋子裡,小源也幫忙拾撿,頃刻間布袋子都裝滿,他們又往褲兜裡塞,直到女人忙完,準備清理時才留意到他們的舉動。
女人取來一塊藍布,将剩下還未賣完的米花糕打包給他們,又摸摸頭道:“謝謝你們幫我清掃。今天生意還真不錯,這些就拿去吃吧。” 說罷,她叉腰檢查起周遭,确認沒有任何遺落後,又拍拍手推着小攤車走了。
兩小孩拎着包裹一路小跑,一邊追逐一邊念叨,“喔~喔~有米花糕吃咯,哈哈哈哈。”心滿意足的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