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暮色裡泛起燭光,村野破廟内一幕,坑窪冰冷的石磚上鋪墊着一堆幹草,幹草上又鋪墊了些破碎布頭。小源去掉鞋襪迫不及待踏上,打了好幾個滾又是撲棱兩下,軟嫩的臉蛋被/幹草刺撓後變得通紅,大耳朵挂兩旁,深棕色的眼眸映上燭火,顯得十分水靈,幾分憐人幾分搞怪。
“娘親!”光聽腳步聲就能辨出是誰,較他人要輕緩些,走一段路便會止住,然後變得紛亂,像是找不到寺廟入口,亂踏了幾步又轉為輕緩,這才步入了廟内。
果然路癡就是路癡,縱使隻有一間房,沐臨生也會饒半圈兒才能找到門欄。
見對方又喊自己娘親,内心油然而生一種責任感,瞟了一眼草榻上的人道:“腳洗了嗎?”
小源支支吾吾:“額......洗了。”扯完謊,臉是變得更紅。
沐臨生放下手中的胭脂桃,将蠟燭往草堆外移了移:“阿甯他去哪了?
“額,阿爹麼,被早上那個老婆婆喊走啦。”
聽到這,也不知是被“阿爹”這個稱呼激得臉紅,還是因為阿甯被陌生人喊走。沐臨生憂心追問:“那個老婆?!不就是拿她幾塊丢掉的碎布嘛,她來要回去?”
小源:“沒聽明白,像是說去取什麼東西。”
沐臨生:“會是什麼東西?”
思考間,隻見阿甯抱着一大捆棉絮,右手勾着竹筐,筐子裡滿滿當當,裝的都是些雞蛋包子和蠟燭。
兩小孩見狀激動地奔上前,歡呼雀躍。
“啊~ 阿甯你好厲害!”
“阿阿阿,阿爹,阿爹又變好吃的啦!”
兩小孩繞在阿甯身旁樂開了花,拉扯間阿甯趔趄一下,又立時放下手上的棉絮,擺放好食物。三個人圍着竹筐狼吞虎咽起來,燭光拉長了身影夜漸深。
“嗷。”小源急不可耐咬上第一口驚喜道:“是豆沙,豆沙餡的!”
沐臨生團着手中的雞蛋望向阿甯。
阿甯道:“我的是豬肉。”
白胖包子冒出油滋滋的汁水,不一會肉香就飄散開來。
咽了咽口水,沐臨生果斷放下雞蛋,調換了包子,張大着嘴。
“嗷。我的是……青菜葉。”面容失色。
“你吃我的吧。”阿甯調換過沐臨生的菜包,神情自若道。
沐臨生看強塞入手的肉包,遲疑間欣然接受,小口地品嘗起來。
酒足飯飽之後,三小孩齊刷刷躺在草榻上,這夏末要轉了秋,一到晚上氣溫就下降的飛快,沐臨生心想:“還好有老婆婆送來的棉絮。”思緒流轉間,覺察到旁邊人的不對勁。
“小源,你怎麼還不睡?”
“嗚嗯,我可能吃太飽了。” 小源擺弄着短腿兒,嘴裡嘟囔。
沐臨生開解道:“那我幫你揉一揉。”
說完就把手伸向那圓鼓的肚皮,順着一個方向輕輕柔弄。
凝視着屋頂睡意全無,小源被揉的精氣神更足,手指頭便開始不老實,東扣扣西戳戳,拉扯着阿甯的衣帶問:“睡了嗎?”
沐臨生伸手想要制止:“诶,你别打擾阿甯歇息。”便對上男孩淡默的眼。
阿甯是三個裡面最年長的,沐臨生總覺得看不透,或者是看的人自己複雜了才看不透,他清冷至純,同時就代表着淺言少語,他乖巧玲珑,又時常會獨自發呆犯楞,向他尋求庇佑一一都有回應,每一件事都做得圓滿,卻從不曾表現出自己的欲望。
吃菜包還是肉包無異,睡雜草還是軟榻無異,都無異,生老病死愛憎恨繞過了阿甯,他漫無目的的行在這人間,不知來處歸途,隻等着有個人能喚出他的真名。
“阿爹,你睡了嗎?”小源道。
聽見喚聲,阿甯吸吐了一口氣:“小源,你還記得村子裡那個矮坡嗎。”
小源:“額,知道。”
阿甯:“老婆婆家就住在矮坡附近,她今日同我說希望我們玩鬧時還是要當心,最好不要亂跑亂竄。她年紀大了有些害怕。”說着便看向沐臨生。
沐臨生傍晚剛撞了個瘦猴:“......”
小源内疚道:“送包子的老婆婆?”
“對。”阿甯看出對方沮喪,安撫道:“聽說明天會有村戲,我們去聽戲吧。”
小源:“村戲,是那個咿咿呀呀?”邊說邊舞手亂劃,想表達又表不出個所以然
“應該是吧。”阿甯也沒真正看過村戲,隻留意到豬肉鋪附近有戲角兒在彩排。
小源大張雙臂:“好耶~”
阿甯:“那小源乖。”
沐臨生補充道:“小源乖,睡吧!”
小源聽到這樣的撫慰,有模學樣:“那娘親乖,阿爹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