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明明是安靜的,但祁衍卻覺得喧鬧極了。
他的心不安分的跳動着,劇烈,雜亂,仿佛要從胸腔裡鼓出來。
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他再次看向阮卿,目光裡頗有一股氣急敗壞的味道。
盯着阮卿袖子上那一點鮮紅,他身體異常僵硬,許久才擡起手,徒勞的用自己的衣袖往上蹭了一下。
但毫無作用,那紅色反而更加刺目了。
他挫敗的仰起臉,看向屋頂,緩緩吐出一口氣。
就在他仰頭時,阮卿悄悄睜開眼睛,看到自己袖子上的血印,她微微一愣,而後唇角彎了彎,眼裡滿是笑意。
怕被祁衍發現她醒了,她趕緊又閉上眼睛。
阮卿心裡好笑,祁衍這副憋屈的模樣倒是不多見,看來他十分不想讓自己發現他深夜來過這裡。
可是如今留下了證據,他想瞞也瞞不住了。
她不動聲色的裝睡,好奇他能想出個什麼辦法來,假裝不曾來過這裡。
而祁衍仰頭盯着屋頂半響,終于下定決心一般轉頭看向床上的女子。
阮卿感覺到他正看着自己,心跳微微加快。
難道祁衍發現她在裝睡了?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恰到好處的醒過來時,她感覺到祁衍的手輕輕碰到了她有些敞開的衣襟。
他這是做什麼?難不成要脫她的衣裳,可是她裡面隻穿了……
阮卿心慌意亂,雙頰不禁染上一抹紅暈。
可祁衍卻隻是伸手勾住了她裡衣的系扣,略顯笨拙的單手給她系好。
而他的另一隻手始終捂在她的小腹上,不曾挪動分毫。
聽到他如釋重負的呼吸聲,阮卿心裡泛起了絲絲甜意。
她心裡想着必不能讓祁衍偷偷的走掉,摟着他的手臂不放,可或許是因為有祁衍在身邊太安逸了,她竟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深夜裡萬籁俱寂,祁衍終于能從阮卿手裡抽回自己的手臂,他稍微甩了甩手,頓覺酸麻的厲害。
再看床上那睡得人事不知,美夢酣然的女子,他在心裡鄙夷自己。
他明明是覺得她有意诓騙,過來拆穿她興師問罪的,可結果卻是,給她捂了半宿的肚子,外加做她的人形枕頭,甚至連幫她系上衣扣這等貼身婢女的活都做了。
而阮卿那個貼身婢女,可在外間榻上好好地睡着呢!
他越想越氣,尤其是看着她袖子上那一點紅,簡直礙眼。
那是他卑微守着她大半夜留下的證據。
祁衍皺起眉頭,目光在房裡掃了一圈,忽然看到一旁小幾上放着的針線籃。
他無聲冷笑,從籃子裡拿起一把鋒利的剪刀,走向床上睡得香甜的女子。
*
等祁衍從國公府翻牆出來,已然過了兩三個時辰,再過不久,天都快要亮了。
他上了馬車,看到趴在那睡得直打呼噜的鄭旭,擡起腳正要把他踹醒,卻不知想到了什麼,面上一怔,最後又把腳收了回來。
祁衍煩躁的歎了聲氣,低聲對馬夫道:“回宮。”
馬車動了,鄭公公吧唧兩聲嘴翻了個身,祁衍嫌棄的瞥了他一眼,卻對馬夫說:“路上不必着急。”
馬夫心裡了然,這是讓他把車趕得穩一些,别驚醒了車上睡着的鄭公公。
回到東宮,正遇上衛輯來上值,他見太子殿下還穿着昨日那身衣裳,鄭公公哈欠連天,一看就是徹夜未歸的樣子。
且太子嘴角抿着,面露不耐,絕對算不上高興。
衛輯一向精明,這時候是絕不會多話的,他低頭躬身行禮,隻聽太子嗯了一聲,這是叫他免禮的意思。
他神色一松,正想着一會兒讓值守侍衛去找後院的珍姑姑要兩屜新做的蟹黃包子,珍姑姑的廚藝比禦膳房的廚子也完全不差,為此他特地空着肚子,沒吃早飯就從公主府出來了。
那蟹黃包子的滋味,真是鮮得口齒留香……
“衛輯,進來。”
一道明顯帶着不悅的低沉聲音打碎了他的幻想,衛輯輕輕一歎,揉了揉叫嚣的肚子,認命的跟着太子進了前殿的書房。
“殿下有何吩咐?”衛輯神色如常的問道。
祁衍并未開口,拿起架子上擺放的一把佩劍,而後拔劍出鞘。鄭公公上前遞上一塊幹淨的布巾,他接過來慢慢擦拭着劍身。
衛輯同太子相處了十幾年,因此知道太子這樣的表現是因為心中糾結煩悶,他不由看向鄭公公。
鄭公公悄悄做了個“阮”的口型,衛輯頓時心領神會。
原來太子殿下一夜未歸是去見那位阮姑娘了。
這些日子衛輯被成德帝指派,時常去校場幫着禁軍統領薛将軍操練新兵,難免就有些疏忽了太子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