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柳兒依她所言顫顫巍巍地去報了官。顧懷瑾陪許長安在客棧的堂中等着,二人就坐在劉大柱屍首旁的桌子上悠閑地喝着茶。
顧懷瑾捏着茶杯在手中晃了半晌,目光一直沉沉地望着許長安。許長安幾次對上他的眼神,坦然回望,見他并沒有說話的意思,又繼續喝茶。
因為劉大柱縣衙裡有熟人,官府的人來得很快。許長安和顧懷瑾跟着官兵們去了縣衙,在那知縣要求他們下跪認罪時,二人亮明身份,将劉大柱的所作所為一一列出,知縣從審問者變成被審問者,一下子慌了神,連忙将所謂的劉大柱在縣衙裡的熟人找出來了。一通盤問才知道那人跟劉大柱也不算親近,隻是同鄉,家裡住得近。當初那案子那樣裁決也是怕不依劉大柱的說辭他會找上家裡人麻煩。
事情順利解決,二人回到客棧時,錦竹和青荷也帶着人找過來了。
一行人準備離開,不料顧懷瑾卻被纏上了。
許長安和顧懷瑾正準備上馬車,柳兒卻從客棧裡頭跑出來了,“公子請留步,柳兒有話跟公子說,”說完怯怯地看了眼許長安,“煩請公子借一步說話。”
許長安見沒她的事,就先上了馬車。
顧懷瑾覺得有些奇怪,以為是還有别的什麼麻煩事需要他們幫忙解決,于是就跟着柳兒往旁邊走了幾步。
誰知道剛走到一邊,陳柳兒就跪了下來:“求公子看在我們爺孫倆可憐的份上,再救救我們吧!因為劉大柱的事,我們在這兒已經快呆不下去了,更别說我……柳兒願意做牛做馬為奴為婢報答公子!”
顧懷瑾驚詫地往後退了一步,想去扶陳柳兒,又怕與她舉止太過親密被人看見不好,隻皺着眉:“姑娘請起吧,劉大柱的事我們已經與知縣說明白了,方才縣衙的人也來了說明了情況,姑娘不必擔心會日後有人再來找你們的麻煩。”
“不!公子你不明白,劉大柱死在我們客棧,這客棧我們是開不下去了,求公子憐憫,就收了我吧!柳兒不敢奢求其他,隻求能在公子身邊伺候,以求能為祖父養老送終!”
陳柳兒知道這樣做不太對,但是她真的沒有别的法子了!因為劉大柱的事,她今年都二十了也沒人敢上門提親,祖父年紀也大了,百年之後隻留她一個弱女子,在這世道更難生存。她也沒有别的想法,隻是想安穩地過完這一生而已。
面前兩位公子瞧着身段和氣度絕對不是一般人,她就算是能去到他們身邊為婢,尋個落腳之處也是好的。再萬一若是能在他身邊尋個好姻緣,那就更好了。
顧懷瑾理解她的難處,但是要他收她,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這一路上要是帶着回了京城,到時候不知道會傳出什麼來:“陳姑娘,你先起來吧,我讓人帶上你們,送你們到下一程助你們落腳安家,這樣成嘛?不瞞你說,我不習慣也不會用女使,所以實在不方便帶着你……或者,你也可以問問我那位朋友介不介意帶上你。”
“不要!”陳柳兒激動地反駁,很是驚恐的模樣。
“為何?”見她反應這樣激烈,顧懷瑾有些奇怪。
“我……我有些怕那位公子……”見顧懷瑾疑惑,更是楚楚可憐泫然欲泣地低頭,“實不相瞞,那日那位公子殺掉劉大柱時的模樣,實在是有些駭人……我實在是不敢找那位公子……”
顧懷瑾瞬間心裡有些五味雜成。昨天夜裡他才質問許長安為什麼對于陳掌櫃一家的事不管不問,今早許長安動手殺了劉大柱時他就明白了,她在這兒待這麼多天,為的就是等劉大柱再上門找事時她有正當合理的理由殺了劉大柱而不連累陳家人。
他想起那人昨晚說的那些話,以及今天動手時平靜而泰然的神态,隻覺得自己比她虛僞得多。至少許長安動手利落從不考慮這事會對自己的聲譽造成什麼影響,而他瞻前顧後,隻覺得第一回打跑了劉大柱再配上幾句安慰,即得了好名聲又沒給自己添麻煩,這就成了他們的救命恩人,可能明明義無反顧為他們掃除後顧之憂的,是許長安啊。
顧懷瑾沒法再假仁假義地說陳柳兒什麼,隻是臉色不太好看:“我去叫人送你們離開,會讓人安頓好你們的。”而後就轉身離開有些郁悶地上了馬車。
見許長安正靠在馬車上假寐,就撩起簾子吩咐下屬将他們祖孫二人帶上,而後也閉着眼睛休息。
因為着急回京,許長安一行人地腳程很快,半個月後總算回到了京城。
回京第一件事,許長安就和顧懷瑾進宮述職了。二人将在溧水的所得一字不落地禀明皇帝,皇帝一陣怒火攻心,當下咳出血來:“放肆!他們真是越來越放肆了!糧食是國之根本,這樣的事他們都做得出來,當朕是死的嗎?!”
“陛下息怒!保重龍體要緊!現在當務之急,是要看看國庫裡還剩多少糧食。這次是水患赈災糧被換,若下回邊關告急要派糧支援,再出現這樣的事,後果不堪設想,咱們要早做準備才是。”許長安見皇帝就要下手整頓,慢慢出聲:“況且,此事我們還沒有有力的證據,幕後主使是誰,被換走的糧食又去了哪兒,我們一概不知,現在還是不要打草驚蛇比較好。”
顧懷瑾扶着皇帝坐下,出聲安撫:“父皇,許大人說的對,此事還得從長計議。”言畢急忙叫了太醫來給皇帝診治。
皇帝坐在龍椅上喘着粗氣,慢慢平複下心情,覺得許長安說的對,随即下令:“此事就交由你和長安去查,要什麼直接與朕說,務必将這幕後主使給朕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