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這個僞裝成威爾斯的怪物,在二樓門口碰面的時候,路遠寒就發現他的獵斧消失了。他雖然穿着一件相似的披風,領口卻沒有獵魔人的徽章,細看之下,更是在顔色上有着細微的差别。
想必真正的威爾斯在下到二樓時就遇到了相當危急的情況,才給了這怪物僞裝成他的機會。隻是不知道對方現在身在何處,是否安全,會不會同樣有一個戴鳥嘴面具的怪人潛藏在他身邊……
路遠寒一刀紮穿了“威爾斯”的肩膀,用重刀将他釘在地闆上。
深藍色的血液從傷口汩汩湧出,如同一灣鹹腥的潮水浸透了木闆。路遠寒讓觸須将他面上逐漸融化的臉皮撕了下來,隐藏在僞裝下的是前台那張充滿惡意的怪臉,此刻還在朝路遠寒僵硬地微笑:“嘻嘻……”
路遠寒沒讓他再笑下去,手起刀落,那顆腦袋就骨碌碌滾到了一旁。
詭異的笑聲戛然而止。
路遠寒用觸手将怪物的腦袋拎回來,仔細觀察了一番,才發現他臉上斑駁的并非疤痕,而是細小密集的魚鱗,兩顆漲起的眼球也形容恐怖地懸在外面,連閉上眼睛都無法做到。
聯想到免費供應的魚肉,以及外面狂暴肆虐的地海,路遠寒猜測這家旅店裡的畸變物都有着某種海洋崇拜。
接連動用觸手消耗了許多力量,此時壓抑的食欲再度翻湧上來。路遠寒本想用這怪物下腹,然而靈性提醒着他不能染指那古怪的血液,案件中那些詭異離奇、解不開的疑窦萦繞在他的心頭,幫他再次克制住了進食的本能。
于是他放下屍體,提着燈回到了二樓的走廊。
路遠寒按着順時針方向一扇門一扇門排查過每間客房,其中大多數的房門都鎖着,偶爾有打開的,裡面也沒什麼特别之處。
在即将轉回樓梯的時候,他面前的門應聲而開,威爾斯的重斧朝着他當頭砍來,被路遠寒用鋸肉刀回手擋下,金屬相撞,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巨響。
“是我!”路遠寒迅速回道,“我已經将遇到的怪物殺了。”
威爾斯滿面驚疑不定,顯然也遇到了相同的情況。他視線一轉,落在路遠寒手中的刀上,鋼刀表面點點深藍血迹為他的話增添了幾分可信度,而且旅店裡的怪物隻能模仿兩人的容貌和聲音,并不知道路遠寒的假名。
一番對證過後,兩人終于放下了對彼此的猜疑。
“靠!”威爾斯摸了一下額頭上的淤青,“我剛開始還想你下來得怎麼這麼快,竟然會主動帶路,沒想到被那家夥熄了燈,摸黑打了一個伏擊,還好我反應快,不然就該被鎖在房間裡了。雖然傷到了那怪物,卻讓它給跑了……要不是想到你可能會到二零八來落入陷阱,我就不在這裡等了。”
聽威爾斯一說,路遠寒才發現,這間客房門口竟然也挂着二零八的門牌号。
他走近兩步,将上面糊着的一層油紙揭了下來,眼前的208赫然變成了218。
想來怪物就是利用這條環形走廊和時間差,将他們二人成功分散開的。隻不過要想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至少需要兩個僞裝成自己人的怪物,路遠寒解決了一個,而被威爾斯放跑的那個不知所蹤,恐怕還有無數的危險在等着他們。
威爾斯還在疑惑這些怪物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将他們鎖在二樓,路遠寒臉色一沉,格外冷峻地解釋道:“恐怕是為了獻祭。”
“這些家夥應該崇拜着某種龐大的海洋生物,我在真正的二零八搜查時發現那邊有觸手拖動屍體的痕迹。我懷疑,走廊中間這片天井就是祂從海中進入旅店的通道口,那些被魚肉蠱惑的人失去理智,自然任其宰割。”
“我們隻是沒有受到魚肉的影響而已,在那個大家夥面前,仍然是祂的盤中之餐。
說到這裡,路遠寒擡起了頭。
上面兩層被黑暗籠罩的回廊之中,隐約露出無數攢聚的人影。那些被魚肉飼養得模樣古怪的客人像是受到了某種征召,此刻都圍在走廊上,注視着下方亮起的一點光源。
“這麼說來,委托人的兒子也很可能被吃掉了嗎……”威爾斯反應過來,當機立斷帶着路遠寒往樓梯口跑,“先撤!這件事超過了我們兩個的能力範圍,就是緝察隊來了也不一定能處理得了。”
兩人急匆匆沖到一樓,卻發現旅店大門早就關上了,還停留在前廳的數個客人目露兇光,毫不掩蓋他們身上潮濕陰冷、如同死魚一般的腥氣,舉着蹼爪朝兩個獵魔人逼來,焦黃的口齒中還重複着某種嘶啞不清的低語。
路遠寒剛才已經殺了那怪物,前台的男人卻又出現了。
那人有着和怪物如出一轍的面孔,正慢條斯理地往嘴裡塞着魚肉,幽藍的肉糜充斥着牙尖下每一道縫隙,而他耳廓後也生出了翕張的魚鰓,随着咀嚼的動作而流出黑水。
聽到這邊的動靜,前台那張畸變的臉極為緩慢地轉向了他們:“客人,你們怎麼不吃呢……”
在這種危急情況下,威爾斯伸手拔槍射擊,獵魔人的槍法例無虛發,一發一個,傾瀉而出的子彈将靠近的敵人逼退些許,隻是彈藥畢竟有限,無法讓他們突破重圍,隻能掩護兩人退到一樓的走廊中。
“去那邊!”路遠寒看到了遠在走廊另一端的鐵門,“他們的後廚應該就在那裡,很可能有出口。”
威爾斯剛好打完最後一匣子彈,立馬收起槍跟在他後面狂奔。
在一樓看得很清楚,這天井口下确實是洶湧激蕩的海水,而上層走廊的人竟然一個緊接着一個縱身躍下,掀起的浪峰高達數尺,仿佛淅淅瀝瀝灌了場雨,轉瞬就被呼嘯的海波吞沒。
逃命中的兩人卻沒有絲毫停留,出去的希望就近在眼前,路遠寒手中的鋼刀兇猛地撞在門鎖上,将整個鎖頭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