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和張淵沒有關系,他什麼也不知道——季葦一在心裡不斷重複到。
然而他仍不可避免地要遷怒,離開桦城,張淵成為了他身邊唯一和馮帆的聯系。
這本來正是他自找的,可是原來他到底還是不能輕易扛得住一切意料之外的信息。
準确來說,這也不是遷怒,而是逃避。
通過逃避張淵來逃避馮帆。
季葦一深吸一口氣:“我不想聊他,你下車吧。”
“我——”
他偏頭避開張淵可以預料到的茫然神情,盡力克制着不要讓自己吼出來:“你下車。”
張淵愣了愣,并不知道他的情緒從何而來,然而還是順從地點頭:“好,你不要生氣。”
他慢吞吞地把包背在身上,仍不住去看季葦一,看到他淩亂的呼吸節奏和失神的眼睛:“我下車,你……能不能,不要自己開車?”
季葦一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短暫地從混亂中重新意識到自己還坐在離家有一段距離的停車場裡。
他看着張淵,理性上感覺到自己其實應該對這段突如其來的情緒有那麼但凡一點解釋,但實在覺得很累。
“好,”他說:“我會叫人來的,不要擔心。”
張淵“嗯”了一聲:“等人來了,我就走。”
季葦一再也裝不下去:“你現在就走!”
張淵欲言又止,推開車門,從口袋裡掏出個什麼東西,放在他二人之間的電子檔杆控制器上:“再見。”
電吸門關上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季葦一望着張淵消失在昏暗中的身影,撿起他剛剛放下的東西。
塑料套膜的手感滑膩膩,是程秋批發的充滿義烏風情的寺廟護身符。
這東西上面的字很小,他剛剛并沒有留心去看張淵到底挑了什麼,隻知道他按照程秋的意思從那堆花花綠綠裡抓了一個。
現在才看清上面的健康二字。
季葦一一手捏着護身符,慢慢趴在方向盤上,臉頰觸碰到喇叭,滴一聲銳響,在停車場低矮的空間裡回蕩。
他把空餘的那隻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摸到砰砰砰砰又急又快的心跳砸在掌心。
健康,如果他擁有健康,他這輩子大概就不會遇到馮帆。
會失去一段奇妙的童年經曆,也會少去日後的很多煩惱。
如果他擁有健康,他這輩子的很多決定都會變得不一樣。
但是,他确實在出生之前,就注定不能變得健康。
而在這一點上,張淵分明有着和他非常類似的境遇。
所以他格外不應該把多餘的情緒落在張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