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聲去看雕塑。雕塑是一個五官模糊的人形。
雕塑周圍有很多六邊形的水池,它們被襯托的低矮。
郁聲問:“這是什麼雕塑?”
祝滿月說:“是整個人類的拯救者。”
祝滿月思忖了會,又解釋道:“仔細來說,這并不算一個具體的人,隻是一個模糊的意向,像那種庇護萬事萬物的神明,你在天文台裡面,也能看見類似的雕塑。……算是某些精神安慰吧。”
黑幕之下,石頭雕刻的神明身上,布滿了潮濕的氣息。
再往下看,有幾十個小推車運行着,每個推車裡都裝滿了,每個小推車後都長滿了一個人。沒有表情的人,低頭,按照着既定路線行駛的人。他們身上的衣服僅供蔽體,粗糙的邊緣,髒舊的表面,鋪上一層層灰與泥土。
他們工作了很久。
于是。
人和車就死死地黏在一起。
沒有人盯着他們。
他們卻在低低默念。
“感謝……”
奇特韻律,節奏,低沉語調,仿若詛咒。
祝滿月在一旁,也跟着雙手合十,仿佛沒有聽見一樣,對着雕塑,低下額頭,碰着指尖,道。
“感謝。”
——
研究所,地底三層。
特殊生物收容室(十)
大大小小的玻璃罐裡,裝滿了不同的器官,組織。有些組織正在逐步生長,細密的血管交織成一道網,在穩定液裡上下浮動。
研究所所長,朝新,此刻正雙手背在後面,環視着研究員手上的記錄本。
這間收容室很小,因此隻有一位研究員
祝離在旁邊扇着風。
地底,異形聚集的地方。
總是如此壓抑,躁熱。
“A-001号,最近表現的很穩定。”
“……穩定的有些不正常。”
研究員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顯然對自己的結論也有點懷疑。
異形和異能者的界定标準很模糊。
随着研究所這幾年的研究推進,曾經狹隘的認知被逐漸替代。
異能者,也會傳播污染,讓其他異能者異化。
部分異形,也有自我意識。
區分異形和異能者的标準也随之調整。
——穩定值。
異形往往比異能者更不穩定。
因為它們缺乏人類的靈魂,人類的思辨,人類的理性。人類所有閃光點的來源。
如果一個異形穩定的話,那麼就在某一方面說明,它們擁有和人類相同的智慧。
朝新站在玻璃罩外面,看着萬根樹的那一截根系。眼睛有些出神。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你千方百計,來回奔波……”
祝離揮手,捂嘴笑:“哪裡你徹夜不眠地研究。”
這是個不讨喜的研究。沒有人喜歡聽到自己的閃光點被抹殺。
旁邊的研究員筆頓了一下。
朝新說:“過幾天,它就要被送進天文台了。為什麼?”
祝離:“職位低微,打聽不到消息。”
“啊?”
朝新挑眉:“我看不是吧,整個伊甸園,除了庭院之外,也隻有醫療大樓的那個敢和你碰一碰了。”
祝離謙遜回諷:“怎麼會,我可沒有什麼權利把幾個人,安排到荒無人煙的犄角旮旯裡去。”
朝新“哦”了聲:“那不是你所期望的嗎?”
沒人回答。
祝離斜着眼,似笑非笑。
這并不是良好的氛圍。
旁邊的研究員局促地站在中間。他問朝新:“這個數據?我能夠發表出去嗎?”
祝離問了句:“新人?”
朝新搖搖頭:“沒辦法。”
研究員說:“什麼……”
他的身體一涼,在中心的位置出現一個窟窿。
風從身體裡滲透出去。
“呼呼——”
血還是骨頭?已來不及辨清失去的東西。
“啪嗒。”
地下室灰白的燈光把頭顱分割成陰暗兩面。
記錄實驗結果的本子落地。
沉重的軀體“轟”地倒下。
朝新把掉在地上的本子拍了拍:“還好!我之前向你要了紙筆,不然這新人要是把實驗數據輸入,我都不知道怎樣糊弄過去。”
祝離:“走吧。”
“是時候把A-001送進去了。”
“你們說他們要幹什麼。”
“很重要的事。”
“代替琥珀嗎?”
“……也許呢。”
……
“你的新人這麼快就死了,沒事嗎?”
“研究所裡收容了這麼多異形,危險程度本來就不小,再說本來就是個觀察穩定值的工具人……沒什麼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