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熒在默然與驚恐中,踉踉跄跄地逃離,途中她摔了一跤,但她連臉上的血都顧不上擦,手上沾着黑色的木屑,尖銳的疼痛在展開的紅肉裡滾動。這些都沒有讓她的腳步停下片刻。
樹脂的香氣彌散。
醇厚,濃郁,安甯。
郁聲輕輕把芙禮放在地上,第一次她的手有點失力,芙禮就這麼從她的肩頭滑落,頭放進鎖骨窩裡,倒在地上。郁聲又把芙禮摟進來,隻是手又再一次失去控制,芙禮以一個更滑稽的姿勢倒在地上。
郁聲盯着芙禮嘴角的笑走神,很久之後,她才伸出手,像擺弄一個積木玩具,把芙禮在地上折疊成正常模樣。
芙禮現在像一個正常的人——正常的死人。
郁聲把芙禮收拾幹淨。
她停留的原因并不高尚。
——不是因為她多麼善良。
僅僅是因為她是玩家。并不害怕感染。
這裡的一切傷痛對她來說都不過是一串不痛不癢的數據。
甚至于這裡的“死亡”。
都不過是高等位面的一串數據而已。
隻要她想,她可以回到過去,讓芙禮安然無恙地活下來。
郁聲把芙禮的手折疊,放在胸前。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兩隻手交疊在一起。
都是數據而已。
她的内心有有一個聲音在欲蓋彌彰地遮掩。
——芙禮,這裡的很多人,很多事,對她來說,也隻是一串數據而已。
“咔——”
郁聲捏碎手裡的終端。
機械的電流帶着火花,碎成一片片零件,尖銳的零件碎片劃過手心,留下幾道刮痕。
郁聲擡眼,看見從天而降,忽然出現的魚泡,把芙禮的身體包裹起來。順着魚泡的行蹤,郁聲看見了遠處的,更多挂着的“魚泡”。
它透明的薄膜并不規整,一塊突出,一塊凹陷,彼此壓着彼此,撐出一道道飽滿的皺痕,上面有顔色奇怪的細線,在“魚泡”的最頂端,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塊彩色的髒辮。
“魚泡”裡的人有一個共同點。
他們看起來像風幹了很久,身體上沒有血液。
前面也許有不知名的危險,幸存下來的人類還在心懷僥幸,轉眼就被萬根樹陰了。
郁聲沒有起身向前。
她拿出了【輔助分身道具】,流蘇耳環挂在耳邊,銀色的光芒後。
【賣火柴的小女孩】出現了。
《守望未來》不養閑人,郁聲找了半天,才發覺自己的手背上躺了個人。她大概隻有半個巴掌大小,捧着一根手指大小的火柴,顫顫巍巍地抖着小腿。
郁聲:“……”
摳門。
想了想,她拿出【遠行者的憤怒】,用兩隻手指,把火柴拿開,放到了自己的口袋裡,又把戒指,套在了小女孩的脖子上。
郁聲:“你知道去哪裡的。”
分身是她的一部分。擁有她的全部記憶和情感,是她心情的具體化表現。
當她不想要操控的時候,分身也可以形成獨立的意識。
【賣火柴的小女孩】揮舞了一下圓形的銀鍊,點頭。
“保證!”
“完成!”
“使命!”
她艱難蹒跚,但一蹦一跳地走了。
郁聲呆在原地,在她身後,陸陸續續有其他人走了出來。并不算多,也有人從别的地方走來,像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的河流。逐漸,形成了人潮。
郁聲悄無聲息彙入人潮中。
人潮裡的聲音總是難辨音節。隻有緊緊地貼在一起,才能聽懂彼此的話。
瓦達是第一個貼上來的人。
瓦達正舉着探照燈,仔細探查周圍情況,遠遠地就看着走在路上的郁聲,激動地過來認親:“郁聲!我們在這裡!”
風行跟在她身後,什麼也沒說地走了過來。
瓦達有些猶豫地看着郁聲身後,在确定沒有閻王爺之後,開朗地和郁聲打招呼。
“出來真不簡單。”
說到這裡,她的臉上有些怪異和别扭:“在那片黑暗和紅雨裡,我呆的好害怕,忽然我就想起了上次那個……那個放血,鬼使神差的我也學着她,沒想到就真的出來了。”
“所以,如果,如果,”瓦達的目光閃躲,話語吞吞吐吐,“如果有一天你看見那個誰……能幫我道個歉嗎,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覺得她太可怕了,這樣的人自己都能下得去手。”
“當然,我沒有說她會害你的意思!”瓦達越解釋越描黑,幹脆直接真誠地說,“總之,之前都是我太幼稚了!我躲着她不是因為讨厭她!——這些都可以不用解釋,幫我謝謝她就行了!”
風行在一旁雙手抱胸,神遊天外,不做反應。
郁聲點頭。
“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瓦達又湊了上來,說悄悄話:“你有出去的方法嗎?”
郁聲笑了下,沒說話。
她指着某個方向。
說。
“看那。”
一聲清脆的聲音後,一道縫隙裂開,斑駁的豎線光芒從遠處照射進來。
——
【賣火柴的小女孩】走到了萬根樹的“血管”附近。
按照《守望未來》毫無邏輯全是笑料的設定。
小女孩因為使用火柴技術不娴熟,所以眼睛不大,經常容易近視。
現在她看不見任何東西。隻能感覺到前面有幾個人影在裡面。
“怎麼!”
“辦呢!”
“有人!”
“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