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隻閃耀了幾秒,很快又被掩蓋。
郁聲繼續向前。
雖然并不排斥,但單自相殘殺沒有任何意義。
郁聲隻想趕快出去。
面闆說:“玩家,你不害怕嗎,你是。”
“你想多了,”郁聲說:“比起糾結這些,你能不能提供一點有用信息。”
面闆難得沒有插科打诨。
“關鍵是光。”面闆說,“你得一直走,玩家,走到有光的地方。”
光?
哪有光?
郁聲毫無頭緒,她到處碰壁,摸瞎,試圖在一片黑暗中,迅速找到所謂的出路。
她走到沒多久。
反而走到了沒有光的地方。
這是一片很奇怪的地方,呓語重疊交纏,從四面八方傳過來。
分不清誰是主體,也分不清發聲者的位置。
“我恨這個世界……”
“垃圾海文城醫院,把我殺了,我下輩子一定要揭發他們……”
“世界上真的會有正義嗎……”
“我……來這裡……”
“去伊甸園……一定要去……”
可是無論怎樣走,都仿佛永遠在一條沒有空間的平行線上行走,沒有方向和道路。
不過,有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在純粹的黑暗裡,郁聲碰到了熟人。
芙禮以及喬熒。
這是一次振奮人心的聚首。即便大部分人,都說在黑暗裡,多想想恐怖片,就能感到熱鬧,可大部分活着的人都是陽間人,比起陰間,還是喜歡和具體的事物玩耍。
郁聲也是。
剛見面。
芙禮就迷茫地,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我們還活着嗎?”
“?”
喬熒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她品了這個問題很久,才指着天上,說:“你能聽到那些聲音嗎,能聽到就是活着啦!”
芙禮:“聽不到……”
“等等等等,打住!”喬熒重重歎了口氣,中止這個話題:“哎,我們不要在這些沒有意義的問題上耗費時間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我們怎麼出去?”
這是一個更難以回答的問題。
郁聲搖頭:“不知道。”
沒有一個問題得到解答。
迷茫沒有得到分毫緩解。
在芙禮的身上,這些迷茫愈演愈烈,從裡到外,濃郁的化為實質。她在原地轉圈跺腳,卻說不出一點有用的信息。之後她焦躁地尖叫,然後跑走了,沒過幾分鐘,她跑回來了,後面還跟着幾頭異形。
完全的黑暗裡。
郁聲被咬了好幾口,手臂上肉翻開了幾次,才制服異形。
疼。
隻是沒有人看見,郁聲也不說出來。
喬熒敏銳地發覺到異樣:“郁聲……你沒有受傷吧。”
手上的肌肉是鑽心的痛,郁聲冷硬着聲線,說:“沒有。”
她沒發作。
即使闖出了大禍,芙禮依舊站在隊伍的最後面,身上散發着能夠不斷傳播的恐慌。
也許是受到了她的影響,周圍呓語的聲音更大了。
“我好害怕,救救我,求求你們了……”
“西原林真的有守護神嗎?”
“不想……不想成為異形的容器……!”
“實驗品……我不想做伊甸園的小白鼠……”
在這樣的精神壓力之下,芙禮全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們還能夠出去嗎?”
她起碼顫抖着聲音,重複了幾十遍。
顫音技巧堪稱頂尖。
喬熒忍了一會,最終還是忍無可忍,表态:“芙禮,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散發負能量呀,這樣很影響心情的。本來這些聲音就很煩了。”
芙禮終于沒練習顫音了。
這隻是一個小矛盾。
卻讓這個探險小隊的氣氛蒙上了一層陰影。——包括郁聲本人,也對芙禮有些無語。
“紅雨”都過來了,都親自前往荒原了,為什麼在這樣的場景之下,還會控制不住自己的不安。
幾個人在一起是為了更好地生存……
郁聲生悶氣,不說話。
越走到深處,紅雨漸漸停下來了。
看不清的情況下。
前路似乎并不存在。
喬熒欲言又止,但她最終還是忍住了,悶着腦袋,繼續往前走。
芙禮是最先崩潰的。
像她這樣的人,哪怕是崩潰,也不敢顯露出來,她一邊走路,一邊流淚。啜泣聲和斷氣聲,遠大于喉嚨裡發出的哭泣。
芙禮無聲地哭了一會,就坐在地上,愣愣地說:“……我走不動了。”
郁聲并不擅長鼓舞别人。
還好,隊伍裡有喬熒。
喬熒孜孜不倦地散發着光芒,她在黑暗裡寬慰着芙禮。
“沒事的,沒事的,我們一定可以走出去的!”
“你在哪?”
“我來扶着你,我們一定可以出去的。”
“诶,你身上怎麼濕濕的,剛才沾了什麼東西嗎?”
芙禮上下嘴唇隔了很久,才勉強碰了一下,口齒不清,奄奄一息地說:“……是□□。”
喬熒:“啊?”
芙禮又碰了一下,語言變清晰了許多。
“是汗液。”
“哦哦哦!”喬熒在黑暗裡摟着過于瘦弱的女孩,開朗地說,“但我是不會嫌棄你的!我摟着你走!咱們女孩子,都是香香的!”
這是一些沒有必要的交談。
郁聲說。
“我們應該更快些。”
喬熒立刻立正回應:“好的!芙禮,抓緊我,我們出發!!”
郁聲有些煩躁地抿了抿唇。
情緒堆積起來。
郁聲有些焦躁。
在極短的時間内,她對兩個人産生了強烈的厭惡情緒——更準确點來說,現在郁聲的厭惡阙值,已經降到了某個冰點。
一陣風吹過,一點雨落下,都能激起她的情緒。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這件事遠比其他的一切,更令人感到不安。
郁聲沒有開口,吸氣,往前,走到更深處。
這裡并不可怕,沒有紅雨,沒有怪物。
這裡什麼都沒有。
虛無,死寂。
視覺被剝離許久後,在某一瞬間,郁聲分不清自己在夢境還是現實。
……
“嗨!”喬熒打破沉寂與孤獨,主動跳出來來活躍氣氛,“你們知道那個風行嗎,我每次都不敢靠近她,但有一次,她經過我身邊的時候,竟然問我的名字是什麼意思?”
郁聲沒有回複。
芙禮難得的,善解人意地回複:“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這有什麼的,”喬熒故意把語調揚了揚:“當然是告訴她了呗!我隻是沒想到,她長了一張恨不得全天下死的臉,沒想到,竟然會在私底下思考這些問題。話說,風行有找過你們嗎?”
芙禮搖頭。
“沒有。”
意料之中。
當然,不隻是風行,幾乎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和芙禮說話。哪怕是同在一輛車上,大家也會毫無意識地忽略她。
喬熒費盡心思活躍氣氛。
隻是,通常喬熒說十幾句話,才會得到一句回話。
天都要被料死了。
喬熒閉上了嘴。
比孤獨更可怕的,是安靜。
安靜帶來未知。
未知提供想象力。
人類死在想象力中。
郁聲沒有找到“光”。
她走了很久,現在方向感全面失控,她們徹底迷失在這個地方。
這并不是一個難以思索的問題。稍微有一點常識的人,略微動腦,就能夠輕而易舉地想到這個問題。
在最安靜的時候,郁聲毫無鋪墊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