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宛檀一路上山,準備再去看看那扇門,那是糖圓發生異變的地方,也是奪走薛糖性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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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天月宗。
一回到宗門,王複一便徑直去了江祈遠的洞府。如他所料,江祈遠不在,大約又是有事在忙,不然怎麼可能不去凡間?
他默默找了個位置坐下,一邊喝茶,一邊打量着整座府邸。這處洞府不大,但江祈遠的東西實在是少,硬生生将洞府襯托得寬敞了。
不過一桌,一床,幾張椅子,兩三個櫃子,還有其餘零零碎碎的用品。除此之外,再無别的,冷清得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樣。
雖說他們劍修一向清貧,但“窮酸”成這樣的,宗門裡大約也隻有江祈遠一個。劍修愛劍,大部分錢都燒在了劍上,人才窮了些,而跟着江祈遠的那把名劍,天華劍卻也是光秃秃的,真稱得上是一貧如洗。
但江祈遠怎麼會窮呢?
對于這個問題,王複一是真心好奇,天月宗弟子每月都有固定的月錢,根據弟子的修為具體而定。除此之外,天月宗弟子出任務,斬殺妖魔,幫扶百姓,也能得到一筆賞錢。
江祈遠他不僅是天月宗掌門的親傳弟子,還是未來的天華劍仙,月錢這方面自不必說。不僅如此,江祈遠每日不是在修煉,便是在出任務,忙的像個陀螺,四處轉,積攢下來的賞錢怎麼會少?
所以,問題的關鍵點來到了——
江祈遠的錢都花在哪裡了?
不在衣食住行上,也不在劍上,還能在哪裡?
王複一摩挲了下茶杯,陷入沉思。他的目光漫無目的地在室内打轉,最後定在了一處,灰白色的,像是灰塵。
他起身,走過去,用指尖蹭了下那灰塵,卻聽一聲響,一柄劍倏然從半空中飛來,直直地朝他面上刺去。王複一匆忙躲閃,才堪堪躲過那柄劍,踉跄幾步,最後喘着氣站定。
“回來。”
甩完威風後,天華劍又乖巧地回到江祈遠身上。
王複一偏過頭,見江祈遠回來,連忙道歉加解釋:“抱歉,師父,我是看那裡有灰,想着幫你擦一下,所以才……
“不用。”江祈遠淡淡道,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一瓶藥,面不改色地往手肘上灑,“這裡的東西别亂動,有危險。”
有危險?
王複一既驚訝又佩服,他咽了咽口水,看見江祈遠白袍上的血痕,忍不住叫了起來:“師父,你怎麼又受傷了?”
江祈遠沒應,垂着眼處理了傷勢,又将那件沾了血的衣服換下。王複一看他動作,不由歎了口氣,又想起臨走前小玉姐求他幫的忙,想了想,還是提了一嘴:“師父,我今天去看小玉姐的時候,她又提起下、下葬的事情……”
剩下的話,王複一沒敢說完,因為他猝不及防地對上了江祈遠的眼。
一雙沒有任何溫度的眼。
“我說過,不要叫我師父。”江祈遠道,自從進入天月宗,江祈遠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做好掌門交代的事情,拿到天月宗秘寶,救活薛糖,其他的事情他都不關心。
偏偏一次宗門内比拼試煉的時候,王複一看見了他使出的一劍,便整日跟在他身後,吵着鬧着要拜他為師。
江祈遠從來沒有接受過,甚至對黎清越,他也隻稱呼“掌門”,而非“師父”。因為江祈遠知道,他和黎清越之間,從始至終隻是一場利益交易,并沒有混入所謂的師徒之情。
再一次被江祈遠拒絕,王複一不由失落。有時候,他也懷疑,從小玉姐偶爾透露出的往事來看,從前的師父明明很是溫和良善,待人有禮,為什麼現在的師父卻像是舍棄了七情六欲,隻聽從掌門命令的木偶人?
是因為師娘去世了嗎?
但仙凡有别,凡人一生不過百年,厲害的修仙者卻可以與天同壽。就算師娘現在還活着,師父也不可能一輩子都守着她啊。
直到看見帶着傷的江祈遠又往外走,王複一才又出聲:“師、師兄,小玉姐說她一切安好,你若事務繁忙,不必抽空去看她,她也心有負累。”
“……知道了。”
江祈遠卻沒有停下腳步,隻一會兒便消失在王複一的視線之中。
小玉姐慣會善解人意,但江祈遠知道,有朝一日薛糖醒來,要是知道他有幾次沒去看她,她一定會生氣,氣鼓着臉,将他趕下床。
所以,他怎麼舍得因為一時怠懶,而冒如此大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