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那對好友仍在争執,話題卻早已從江遠身上飄到做人的品行上,薛宛檀便沒再聽下去,徑自結了賬離開。
走出酒樓,薛宛檀的一顆心還沒安定下來。她想了會,還是決定先去那座山附近看看。她隐去身形,悄然動用靈力,跨過那條被封的路,來到山腳下。
薛宛檀環視一周,正要擡腳上山,卻驟然感受到一陣靈力波動。她連忙收斂氣息,藏了起來。透過樹影,薛宛檀看見兩個身着天月宗弟子服的人從劍上下來,不由心一跳。
江遠會在其中嗎?
十年過去,但在薛宛檀眼中不過才過了半天,真要算起來,她前不久還是江遠明媒正娶的妻子。可現在,他入了天月宗,她也不再是凡人薛糖,而是魔族聖女薛宛檀。
正道與妖魔之間本就勢同水火,更何況她還欺騙了江遠。薛宛檀不敢再見他,但又希望江遠出現在這裡,至少她還能遠遠地看他一眼,也算了卻一樁心願。
薛宛檀屏息斂氣,認真地偷聽那兩人講話。
“複一師兄,我們來這做什麼?”
“祭拜。”被稱作複一師兄的人說,“今天是師娘的忌日,你我應當前來祭拜,表示敬意。”
“?那師娘的墳呢?沒有墳墓,我們如何祭拜?”
面對小師弟的提問,王複一滿臉誠懇:“心誠則靈。”
小師弟:“……”
就知道複一師兄是個不靠譜的,不然怎麼可能天天管清離師兄叫師父,明明隻是師兄弟關系。盡管如此,小師弟沈繁還是默默低下頭,學着王複一“精神祭拜”。祭拜完師娘,沈繁又問:“複一師兄,那我們現在去哪?”
“去幫師父看看小玉姐一家。”
聽着兩人的對話,起初薛宛檀還摸不着頭腦,但一捕捉到“小玉姐”這個關鍵詞,薛宛檀便精神起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她想要去看小玉姐,這不就馬上有人領路了?
不過,那兩個人口中的師娘和師父又是誰?難不成是黎清越?這十年間黎清越成了親,但現在又成了鳏夫?
見那兩人要走,薛宛檀不敢再想,連忙聚精會神,悄悄地跟了過去。
沈繁跟着王複一到了一處小村莊,那裡的人似乎都認識王複一,一個個朝他打招呼。王複一也微笑着問好,又給他們介紹了自己的同伴,小師弟沈繁。
打了一路的招呼,沈繁臉都要笑僵了,王複一這才在一處房屋面前停下,爾後上前禮貌地敲了敲門。門很快開了,是一個面容慈祥的婦人開的門,她朝着王複一點頭問好:“小仙人,你來啦?快進來坐。”
兩人坐下,倒茶的間隙,王複一對沈繁說:“這就是小玉姐,師父從前在凡間的親人。”
“哎,小仙人,你這話就誇張了。”小玉連忙推辭,“我們不過是鄰居,隻是仙君他重情重義,顧念舊情,這才對我們多了幾分照拂。要說親人,還得是……”
話到嘴邊,小玉才意識到說錯了話,她将“薛糖”二字咽下,也給自己倒了杯茶。王複一照例問過小玉家中的情況,見一切安好,才松口氣,最後解釋說:“師父他今日有事,晚些再來看您。”
“哎,好。其實不來也沒事,他這麼忙……”
小玉歎了口氣,見王複一起身告辭,又送他們到門口。道别前,小玉還是忍不住喊住王複一,聲音中充滿憂思:“小仙人,你能幫我勸勸仙君嗎?”
王複一不解:“嗯?”
“我是不懂仙人們的事情,但在我們凡間,人死了便是不能複生的,得好好安葬才是。”小玉頓了頓,眼神幽深,“仙君他将薛姑娘的屍首帶走,至今也沒給她下葬。每逢清明忌日,村子裡的人想要給她祭拜,也尋不着地方啊……”
小玉是實在沒辦法了,十年過去,江遠愣是沒把薛糖的屍首帶回來安葬,這怎麼行?
偏小玉也不願意用最壞的心思去揣度江遠,但每次她旁敲側擊,江遠要麼避開話題,要麼告訴她——
“她還沒死,總有一天會活過來的。”
第一次聽到這話的小玉簡直傻眼了,她看向那光風霁月的小仙君,心卻感到一陣後怕。有那麼一瞬間,她真想問問江遠,他真的覺得這話像話嗎,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送他離開。
一聽是這件事,王複一也無奈攤手:“這也不是我能勸動的,隻能等師父他自己想明白。”
小玉也明白這個道理,她隻是走投無路,見到個人便想着求對方勸勸江遠,盡管效果總是不盡人意。
見完小玉,王複一又與村子裡的人道别,爾後帶着小師弟回了宗門。他們走後,薛宛檀才敢現身,她深深地看了眼還站在門外的小玉姐,終于露出一個笑。
看起來,村子裡的人都被妥善安置好,也過上了好日子,小玉姐一家也是。如此,薛宛檀便沒有任何擔憂了。她記下這裡的位置,又看了看村子裡熱熱鬧鬧的場景,空空蕩蕩的心也被盈滿。
臨走前,薛宛檀偷偷往小玉家裡塞了些銀兩,就藏在她一貫存放的罐子裡。做完這些,薛宛檀才徹底心滿意足地離開。
走在惠陽鎮的小路上,薛宛檀忽而聽到一聲狗叫,緊接着便是主人的安撫聲。電光火石間,薛宛檀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一拍腦袋,急匆匆地又趕回去。
她差點就忘記了糖圓,還有那扇詭異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