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二姐弱聲弱氣道:“就像盤子裡雕的蘿蔔花,就為了一個好看,可也有人閑着沒事夾來吃了。”
洪二姐于烹饪之上的天資并不算高。
否則,她也不會在掙紮着做到一等膳婢之後,經過五次招待東麗國的國宴的時光,卻仍沒升為膳使。
她也有點粗心,不像王巧娘那樣全心全意地撲在自己制作的馔飲上,所以之前未能發現“沒有吃剩的果核”一類的細節。
可現在經過提醒,再那麼一回想……越來越多的可疑之處就浮現出來。
“我想想啊,那八寶盒裡,剩下的都是蜂蜜金桔、阿膠蜜棗這樣黏黏糊糊的。而糖霜花生、柿餅這樣清清爽爽好裝的都不見了……嘶……是不是真被裝走了?”
此言一出,連最不相信使臣會偷那仨瓜倆棗的餘珠兒都沉默了。
本來,這小小的寝房裡是歡聲笑語、觥籌交錯之聲不斷的。
可此時,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同時站在一個詭異的平衡點上。
誰也不敢妄言輕動。
因為好像有某種真相,一觸即發。
“……原來……”
最後,是白靈打破了平衡。
她瞪大的眼睛看看洪二姐,再看看王巧娘。
“原來你們也是這麼想的呀?!”
蘇曉瓷:???還有高手?
蘇曉瓷震驚的這一瞬,在場衆人卻如同封印被解除,一個接一個發出驚訝的震聲。
“白靈姐姐您也這樣懷疑嗎?”
“天娘耶,我一直以為我是一個人的……”
“啊?連你也——?咋回事?”
“我也覺得一碰上東麗國,那些看菜就少了很多,可咱也不敢說啊。”
蘇曉瓷目瞪口呆地聽着同僚們争先恐後,訴說對東麗國使團的懷疑。
因為這具身體的原主尚沒有參加過招待東麗國的國宴,所以蘇曉瓷沒有相關記憶。
東麗國使團在宴席上究竟如何如何,她不得而知。
當然,對于“東麗國熱衷偷東西”這個習性……
蘇曉瓷本來就是知曉的。
她隻是不知道,原來他們也早已經被這些僅幾面之緣的年輕姑娘們懷疑。
可見其偷味兒之重,藏都藏不住。
膳婢膳使們也被熏到了。
可是,先天溫和純良的秉性,後天禮儀廉恥的教養,整個大隆豪爽闊達的國家風範——所有這些結合到一起,實在令她們難以相信一國使臣,會做出這樣偷雞摸狗之事。
況且,因為和使臣身份天差地别,她們不敢在明面上吐露半個字,隻能在心裡嘀咕嘀咕。
直到今日。
由性子潑辣的王巧娘,剛巧話趕話提了一嘴,終于捅破了這一層窗戶紙。
衆人驚訝地發現——
對上了!全都對上了!
再由現場品階最高的白靈表明了态度,她們更沒了後顧之憂,不吐不快。
“我還以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關鍵是這惹禍上身的話誰敢說呀。”
“對啊,難道問那些東麗國使臣不成?您偷拿這個果盤了嗎?”
“哈哈哈哈可别作死。”
“使臣大人氣得甩着袖子罵你‘放肆’,然後從袖子裡咕噜出兩個大棗。”
“哎呦哈哈哈你這張嘴啊哈哈哈哈!”
想象中的場景太過滑稽錯亂,衆人嘻嘻哈哈笑起來。
其中笑得最大聲的就是蘇曉瓷。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她不禁想,可能在千萬片山河乾坤中、在千萬個平行時空中、在千萬條宇宙支線中,東麗國的這個本性也不會更改吧。
為偷,千千萬萬遍。
而隻要想到他們永遠會是這個熊樣;
隻要想到自己永遠能随時吐槽他們;
那麼無論穿越到哪裡,蘇曉瓷都有一種尚未真正偏離自己曾經世界的感覺。
這何嘗不算是某種意義上的“他鄉遇故知”呢?
今日份的安全感和熟悉感,都是東麗國的超絕偷感給的。
暖暖的,很安心。
蘇曉瓷邊笑邊誠摯緻謝。
東麗國,感謝你!
為了更多追尋這一點點和原來世界的聯結,當然,也是為了看熱鬧和撿樂子,蘇曉瓷不禁拽着白靈衣袖問。
“白靈姐姐,關于東麗國……您是知道什麼内幕嗎?”
白靈身為膳使,自然比在場之人消息更靈通。
她點點頭,又趕緊搖搖頭,臉上寫滿了“不可說”。
但實在架不住蘇曉瓷賣乖耍賴,也架不住她親手用桂花蜜調的米酒,還有那一聲聲清甜的“白靈姐姐”。
白靈現在寵蘇曉瓷寵到不行。
愧疚混雜着欣賞,以及一份隐隐約約“此子将來不可限量”的欽慕和期待。
白靈忍不住将那香甜的米酒多喝了兩杯,趁着一點點酒勁兒上頭,絮絮講了起來——
“前年給東麗國使臣的送行國宴上,丢失了兩隻金杯,你們還記不記得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