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人都看出白梅客心情不佳，連平日裡最想要到白梅客身邊頂替貼身位置的侍女都很識眼色地躲到一邊去。

白梅客坐到椅上，皺眉坐了許久，腦子許多事纏成線團漲得發疼，一時尋不見出路。

璇兒說的是真的嗎？白梅客将她的話反複思索反複斟酌，真與假在腦海中一遍遍沖蕩。

如果是真的，前世她甚至殺了秦鶴鄰，這麼大的罪，該如何去償還？

所以，是假的嗎？

這種事沒有證據，真假與否全憑白梅客如何相信。

白梅客不願意自己不相信白璇，但此時此刻，她的确更希望，沒有所謂的上一世。

那麼，就，覺得，是假的了？

白梅客抓緊了衣角，這個念頭出來的第一瞬，身上落下一股前所未有的輕松。

她想笑一笑，但臉莫名僵住，隻好先揉一揉，再打算起身。

隻是起身一刹那，白梅客突然想到一件事。

璇兒的訴說中，沒有孩子。

方才挪開的巨石瞬間重新砸到白梅客心間。

若璇兒是騙她的，怎麼可能會不編一個孩子？

璇兒又不知道她喝了絕育的藥，若與秦鶴鄰夫妻十餘年，怎麼可能不編一個孩子出來？

此刻巨石砸下的窟窿要比先前更深。

白梅客十指扣在桌面上隐隐發白。

璇兒說的是真的。

她上輩子殺了秦鶴鄰。

……

别慌，别慌。

白梅客深呼了口氣，其實就算真的殺了秦鶴鄰，那也不是多難理解的事。

就在一年前的今日，她還依舊抱着要殺了秦鶴鄰的決心，而上輩子的自己，也不過是持着這個念頭一直到最後而已。

雖說這樣想有甩鍋之嫌，但這的确是陳雲馳的錯。

白梅客想通舒了口氣，又在心中給陳雲馳加了一筆。

好在她現在已經知道陳雲馳的真面目了不是嗎？

但……

白梅客的放松并沒有持續多久。

她意識到一件事。

原本應當掩藏得很好的陳雲馳，為何會在這輩子暴露？

璇兒說她該原本的軌迹要明年才能回京，這一世，到底哪裡與上一世不同，為何她會發現陳雲馳的不對勁？

白梅客閉上眼，細細回想最初的不對勁是從哪裡開始的——但無論她如何回避，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答案，是躲不開的。

成婚第一夜，一切的一切，就已經脫離她的計劃了。

為何秦鶴鄰會莫名喜歡上她，為何秦鶴鄰對她一往情深從不計較，為何在自己做出那麼多對不住他的事後秦鶴鄰依舊初心如舊。

……為何秦鶴鄰對她沒有期待。

對待一個殺過你的人，能有什麼期待。

白梅客咬着牙，嘴裡溢出一絲嗚咽。

她蹲在地上，顫抖着，最終還是掉下去一滴淚來。

白梅客忙閉上眼試圖忍住，忍到青筋暴起頸邊漲紅，忍到忍不住時咬住指頭，血腥彌漫，終于眼淚從緊閉的眼中湧出。

相守半生信賴無比地妻子，秦鶴鄰死時是什麼感受？

再見到她時他一定生氣了，才會将她按倒質問，隻是最後他沒開口，沒弄疼她，第二日給她道了歉。

他給她道了無數次歉。

因為她總是不高興。

所以他就不打算繼續不高興下去了。

白梅客眨眼，便有無數淚水流下，以為她與秦鶴鄰或許會有一個與想象中不一樣的未來，但那樣的過往要她如何坦然處之？

白梅客低下頭，她終于覺得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