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客有一瞬茫然。
什麼叫以她的名義買下了地?
“也就是說,”陳雲馳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白梅客的神情,緩緩道,“日後這些地上的産出,銀錢,全都要歸于白梅客這個人名下。”
白梅客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按常理說買地自然隻能以本人的名義,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一些不那麼适合買地的身份若有這樣的需要,便會以家人朋友的名義,更有甚者會捏造出一個身份來。
對于尋常百姓這樣的操作有些難,但對于陳雲馳及秦鶴鄰這樣的特權階級,也不過是多花幾日的功夫罷了。
正如陳雲馳,白梅客雖不知道具體身份,卻也是知道他背後還有幾處不為人知的産業。
對于這樣的行為白梅客不想做什麼評價,但她也的确驚異于,秦鶴鄰會用她的名字。
原本白梅客那個身份已經徹底死去,秦鶴鄰最多也隻能用同一個名字。
但……為何呢?
哪怕真的随意捏造一個名字,也比“白梅客”要好很多。
看着她的表情,陳雲馳淡淡道:“你不知他為何要這樣做,我也好奇,甚至他還定下要此次災情所得的一半田。”
白梅客擡起眼,沒什麼情緒:“什麼意思?”
陳雲馳笑了笑:“傻丫頭,我養了你這麼久,你又何必在我面前不懂裝懂?”
白梅客沉默。
遇到災情最先受苦的便是百姓,無糧可食活不下去時,總要想辦法填肚子。
最直接的辦法便是向有餘糧之人換糧。
用什麼換?
手上有錢便買,但都窮到無糧可食的地步,手上又能有多少錢?
再下來,有田的便用田換,無田的便将自己賣給地主家,再不行的,有女換女,有兒換兒,再再不濟,還有死路一條。
但人總是不想死的。
而秦鶴鄰要的,便是這場旱情過不下去時,有田之人用來買糧的田。
可為什麼呢?秦鶴鄰也不該是這樣缺錢的人啊?
“這便是需要你幫忙的地方了。”陳雲馳溫和道。
白梅客歪了歪腦袋。
就好像在為不開竅的學生解釋一般,陳雲馳态度好得不像話:“與他一起去陝南,查出他為何這樣做,如果必要,阻止他。”
白梅客:……
其實最讓她不解的,是夏華等人為何一定要對付秦鶴鄰?
從最開始讓她誤會白家仇人,到後面遮掩不下去,甚至不惜以白璇為代價,始終緻力于讓她來傷害秦鶴鄰。
到現在她都不知道其中原因。
白梅客看了陳雲馳一眼,也不指望現在陳雲馳能将實話告訴她。
但也不能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答應了。
白梅客自知自己現在沒有什麼談判的資本,冷靜下來後,隻輕聲問:“那我要做到什麼程度,你才願意放璇兒離開?”
陳雲馳反問:“随時可以,隻是璇兒離開後,你還會這般聽話嗎?”
白梅客沉默,陳雲馳見狀反倒笑了笑:“畢竟你是想殺了我的,我總得小心點,對嗎?”
好像隻是在說不聽話的女兒要做壞事,老父親不舍得懲罰,于是隻好做一點微弱的防備,卻完全沒有阻止的意思。
白梅客快吐了。
或許是看白梅客的表情極大地滿足了陳雲馳,對方笑了笑,安撫道:“放心,你是我看大的孩子,若不是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不會對你和璇兒做什麼的。”
這樣的承諾跟放屁有什麼區别?
白梅客隻覺越與陳雲馳待在一塊便越難以壓抑住心中憤怒。
一瞬間腦海裡突然閃過安和的臉。
白梅客睫動了動。
那日安和沒有将事情說清楚,但白梅客也能猜到,那些未盡的話裡,安和存了什麼樣的決心。
某種程度上她與安和的确相像,從前她想得很美,一定要讓對方血債血償,受與白家一樣的苦痛,但現在,這個念頭悄悄落了點,另一個想法悄然升起——
若是就幹脆地将人殺了,也行。
但她已經錯過這個機會了。
離開之前,或許是不甘心就這樣離開,白梅客僵硬地轉頭看向陳雲馳,問出了她很好奇的那個問題:“為什麼?”
為什麼一定要對秦鶴鄰下手,為什麼一定要她來做這些事?
陳雲馳不出意料地什麼都沒有回答,隻是挂着再和藹不過的微笑揉了揉白梅客的腦袋,對她說:“回去吧。”
羅浮候在門外,見白梅客出來立刻迎了上去,先沖台階之上的陳雲馳行了禮,這才跟到白梅客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