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隻覺荒謬至極,羞紅面頰轉瞬浮出無奈之色。
蕭清珵作為太子殿下,自可以不拘禮儀,随性而為。
先前獨斷地拖延案子問詢時間,随意地借柳璋身份哄騙她假成親,如今又堂而皇之地拿此事來談條件,種種行徑實在不合她的心意。
眼看蕭清珵堵在眼前,不管不顧地要去解衣,雲珠揚面,堅決地搖搖頭,“殿下不可。”
便是連這也不行?
蕭清珵的手指僵在衣袖處,不甘心道,“是孤自願的,若試過後雲珠不喜,孤……也不會以此要求雲珠做什麼。”
“隻當雲珠用了一回孤而已。”
雲珠懷疑自己聽錯了,可蕭清珵的眼神不似說謊,他竟是真的以為此事能讓兩人兩情相悅。
雲珠哭笑不得,她以為自己從未對情愛有過旖旎,于情事上已是榆木疙瘩一根,不想還有比她更愚鈍胡來之人。
但雲珠不會心軟。
搖曳燭火下,長衣委地,露出蕭清珵雄健的體态,他俯身欲要抱住雲珠,被雲珠一掌抵在了胸膛上。
“殿下且慢。”
雲珠心知說出來也是惹得蕭清珵發怒,可該說還是要說,她就這麼個性格,“臣女已有婚約,此事極為不妥。”
蕭清珵果真一瞬繃緊了下颌,“你說過你會退婚。”
“與臣女假成親的柳璋是假的,退婚之約便不作數。”
“雲珠!”
蕭清珵惱得咬牙,伸出的手臂氣得變了方向,五指扯住那床幔狠狠一扯,嘶啦一聲床幔撕裂。
“你若敢嫁給旁人,孤就降罪于雲家!”
蕭清珵五指抓起床幔一扯,雲珠趁他氣極,起身想要避開他的圍堵,被他一把扔了床幔過去,遮住視線動彈不得了。
接着雲珠隻聽房門砰得一聲,扯開床幔一看,殿裡再無他人,蕭清珵已不知去向了。
雲珠松了口氣,心有餘悸地撫了撫胸口,這下太子殿下該徹底死心了吧!
蕭清珵一腔怒火無處發洩,步履匆匆地出了東宮,竟在深夜騎馬出宮,一路疾馳在山路上。
月光照路,夜風涼氣吹不散他心頭郁結,自己這渾身上下,當真無一絲吸引雲珠的地方麼?雲珠是否不曾多瞧過他一眼?
靈隐寺寂然地立着,他下了馬翻牆進去,直入姻緣殿,燈籠晃動,光線昏淡,他就這麼靜靜地立在姻緣樹下,樹枝上拂動的彩條簌簌作響。
那一日,他想起他在雲珠身側祈願,願神明佑他能求得雲珠,未曾想過雲珠對他是何等的無情。
細想之下,惱怒盡數化為了失意痛楚,他不甘心地一拳砸向樹幹,婆娑月影掩不住掌中流淌的血液。
這一夜,他注定不得入眠。
雲珠也是于殿中徘徊不定,腦中總是閃出蕭清珵一雙蘊含渴求的眸子,有些可憐,又十分傷心。
想來是真的喜歡她。
雲珠阖眼,搖了搖腦袋,試圖将那雙眸子忘卻,心裡低喃着,可太子殿下的喜歡又能持續多久呢?
何況,她也不中意太子殿下呐!
雲珠又恨下心腸,長痛不如短痛,既然自己無法回應蕭清珵的感情,那就丁點希望都不要給他。
她要做絕情的事,就要做得徹底,翌日見了神色恹恹的蕭清珵,無視了他那包紮的手掌,無視了他那追随她的眸子,俯身向他行禮,“殿下。”
疏離冷淡的态度激得蕭清珵心裡一痛,“你且在這殿裡住着,沒有孤的命令,不準離開。”甩袖離去。
雲珠也不打算出宮了,隻等師父到京,一連幾日,她都靜靜地待在寢殿裡,劉惜容因無蕭清珵的命令也進不來,她一人倒是清靜得很。
蕭清珵則忙得很,越發勤謹地處理朝務,累得臣子們叫苦連天,皇帝滿意得很,榮王擔憂極了,得了空去東宮,從雲珠口中得了真相。
榮王趁着夜色進了别院,一進海棠林便聞得一陣刀劍聲,知曉蕭清珵又在發洩,等他打夠了才喊,“殿下,歇一歇吧。”
親衛們如潮水退去,蕭清珵插劍入土,氣息微喘,揚頸露出一張頹靡無色的面容,榮王見狀歎氣,“殿下清瘦許多。”
一陣夜風襲來,拂掉了蕭清珵松散的發帶,一瞬間長發散于頸後,又為蕭清珵添了幾分癫亂之感。
榮王心疼,隻覺雲珠胡扯哄他了,畢竟瞧太子皇侄這模樣,哪裡是對雲珠一時興起呢!
分明是癡心癡情!
“孤有好幾日沒見雲珠了。”
蕭清珵有些懼于雲珠看他的冷淡眼神,分明人就在他的寢殿,卻不敢再靠近。
總得再攢些勇氣再見雲珠。
榮王安撫道,“殿下,皇後娘娘明日便到京了,殿下與皇後娘娘言明自己對雲珠的真心,皇後娘娘會幫殿下的。”
蕭清珵霎時生出無限希望,一手拔起劍,另一手要去拎榮王,榮王閃身一躲,“我可以自己走。”
“您年紀大了,走路小心些。”
“無妨,殿下在前領着本王即可。”
榮王擡目,看向蕭清珵巍巍挺拔的身形,欣慰地笑了笑,當年常跟在他身邊的小不點已長這麼大了。
榮王不由憶起十幾年前。
皇後撇下年幼的蕭清珵,孤身出宮去了,皇帝再後悔莫及也無法令皇後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