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至此,還要雲珠如何解釋?
雲珠不想擡頭,隻在心裡祈求蕭清珵快快冷靜下來,他又非腦子愚鈍,隻要冷靜下來便什麼都懂了。
僵持須臾。
蕭清珵等不及了,手掌遲疑着滑到雲珠的下巴處,薄唇緊緊一抿,一掌托住雲珠的臉頰迫使她擡起頭,“雲珠,回答孤!”
他将身體貼得更近,日光無法投射進來,可雲珠在一瞬裡瞧清了,繞是再暗淡的光線也遮不住他面上的委屈與不解。
原來他是真的不懂。
雲珠再沒有像此刻這樣後悔過,後悔那夜不該飲酒,懊惱地要再低頭,臉頰還被微涼的掌心禁锢着,一瞬繃緊了神經,偏頭躲了過去。
大掌滑落,她得了自由,視線瞥見蕭清珵又要擡手,一瞬退了一步,咬牙道,“不喜歡便是不喜歡,殿下應也明白不喜歡一個人是何情況。”
蕭清珵垂目,誠實道,“孤是明白這個,倘若是蘇溶,孤不喜歡她,從來不看她,柳璋倒是喜歡她,總去瞧她。”
雲珠心道你很明白啊,還懂舉例!
蕭清珵心裡卻是一急,雲珠的意思是她不喜歡自己,正如自己不喜歡蘇溶,自己從不瞧蘇溶,雲珠也從不瞧自己。
不可能!
蕭清珵急切地揚聲道,“孤在青州時,你瞧孤練劍,瞧了好幾日!”
“那是殿下練得好,換作旁人練得好,臣女也會瞧旁人!”
“你不會,你還帶孤出去,我們遊遍了整個青州。”
“那是師父安排臣女的!”
雲珠一一與蕭清珵說明白,試圖叫他冷靜下來,不要一味陷入到“雲珠喜歡孤,孤也喜歡雲珠”的怪圈裡。
對,就是這個怪圈!
打破這個怪圈就好了!
可蕭清珵聽不進去,一味尋找借口,“你的記憶還未恢複完整,你忘了你喜歡孤!”
“與失憶無關,便是不失憶,臣女也不會記得殿下。”
這話太狠了。
雲珠說罷不敢去瞧蕭清珵,蕭清珵還是搖頭,“雲珠,你在生氣,你氣孤用柳璋身份哄騙你,對不對?”
“還有,你爹的案子本早該結了,是孤為了讓你進京才拖這麼久,你一定很生氣。”
“孤向你保證,孤不會再這樣了,你也不要再說不喜歡孤這樣的話了。”
蕭清珵不可避免地企圖求得雲珠原諒,雲珠聽得胸腔裡一陣顫動,雙目溢滿了濃重歉意,看得蕭清珵一下住了口,倉皇地退開了,“不要這樣看孤。”
這種和喜歡沒有半分關系的眼神。
他不想要。
雲珠阖目,下了最後一劑猛藥,“殿下與臣女之間自始至終都是誤會,青州那夜是臣女的錯,臣女再次向殿下道歉,但有一點,臣女絕不敢欺瞞殿下——”
“那便是,臣女從未喜歡過殿下!”
決絕之語,如雷聲陣陣,如水聲濤濤,叫蕭清珵裝聾不成,做啞不能,他隻能一個字一個字地聽進去,再在心裡一一反駁,不,不是這樣的!
口中卻遲遲發不出一聲,也許他在看清雲珠眼中的歉意就反應過來了,雲珠對他隻有歉意,再無其他了。
一切不過是自己的誤會。
雲珠是真不喜歡他。
他隻是享受了一場自己設想而出的歡愉。
原來還有比收到雲珠拒絕他求娶的回信更叫他痛苦的事。
蕭清珵手裡還握着那柄要送出去的劍,慢慢地紅了雙目,直勾勾地望着雲珠。
雲珠分明以臣女的姿态跪在地上,生得又嬌小玲珑的,怎麼會這麼懂如何傷他的心呢?
蕭清珵張口數次,隻啞着嗓音低低道一聲,“雲珠……”
好可憐的模樣。
雲珠不為所動,她深知要快刀斬亂麻,眼下正是關鍵時刻,“既已說清,殿下也該冷靜下來了,莫要因誤會臣女對殿下有意,從而讓殿下錯付了感情……”
“孤很冷靜。”
蕭清珵隻覺房裡要悶得喘不過來氣,一顆心如被滾燙熱水澆過般發疼,都怪雲珠說得太多了,他不想再聽了!
他幹脆撩起衣擺坐在了雲珠面前,見雲珠似是吓了一跳,終于肯瞥他一眼了,伸手一掌捂住了雲珠将要張開的紅唇,“不許張口!”
語氣惡狠狠的,企圖消散心中的痛楚,又忍不住一點一點為自己辯解,“此刻是雲珠糊塗了。”
雲珠不能言語,借搖頭否認。
蕭清珵道,“不糊塗,怎麼能說孤錯付了感情?”
雲珠眼睜睜看着他紅着雙眼笑了起來,聽他笑道,“京中喜歡孤的姑娘也甚多,孤從未因她們歡喜過,唯有雲珠,便是沒有誤會,孤也喜歡雲珠。”
是這樣的。
分明是他先喜歡的雲珠,鹩山上那個穿裙裳提劍的仙娥,不過一眼而已,就刻在了他的心裡。
在母後的莊院裡,每與雲珠度過一日,喜歡就多一些,多到他失了理智,錯将雲珠的客氣當作了對自己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