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櫻看着塞滿衣櫃的衣服,忽然感慨。
自己前世在玄劍宗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她手指習慣性地去拿素色衣裙,想了想,最後落在了一抹殷紅上。
人重生一世,總得有點改變才好。
聞櫻幾下穿好衣裳,就要和林妙音她們走。
林妙音神色古怪地看着她:“你就這樣去?”
李卻扇也說道:“畢竟是拜師禮,多鄭重呀!你看,就連我都把頭發好好束了一下。”
她打小過的粗糙,也不會梳頭,隻将頭發都攏起,在頭頂紮了一個高馬尾,用青色飄帶系緊。
而林妙音就更顯隆重了些,頭發绾成華美的發髻:“掌門說我要拜入飲冰樓,就不能帶一個侍女來,這可能是我最後一天打扮了。”
林妙音表示愛莫能助。
聞櫻當即決定,和李卻扇一樣,紮個高馬尾在頭頂。她從妝奁中取出金色飄帶,将頭發高高束起。
李卻扇一言難盡地看着她自己紮的高馬尾,不知該作何評價。
總有種林黛玉倒把垂楊柳,唐三藏雪夜上梁山的感覺。
可惜馬上就要到拜師的時間,來不及解開重新整理,聞櫻便頂着略顯歪扭的高馬尾出門了。
*
今年飲冰樓生源大好,首先是玄劍宗掌門之女沒有選擇拜入玄劍宗,轉而拜入飲冰樓這一行為鬧得沸沸揚揚。大小姐任性便罷了,掌門居然還同意了,這才是最讓人震驚的。
再者,飲冰樓今年收了一位天才符修,本是凡間一位小道士,于符修之道上卻有十成的契合率,玄劍宗率先對這位符修遞出橄榄枝,然而她卻選擇了飲冰樓。
除此之外,倒還有一樁奇事。
傳聞一弟子二十六道天賦值均為五成,将中庸之道貫徹到底,主打一個學什麼都行。
今年奇人怎麼這麼多?還都彙集到飲冰樓了!
因着這些傳的紛紛揚揚的小道消息,大家都想看看這幾位奇人長什麼樣子,一早便來紫極殿翹首以盼,等着一睹真容。
然則待到拜師禮快要開始,才将這幾人盼來。
為首的那名女子容貌绮麗,渾身上下透露着一股金錢奢靡的不正之風,想來就是傳說中的林大小姐。
走在她旁邊的女子稍矮,不笑的時候看起來頗有些少年老成之感,不知旁邊的林妙音說了什麼,她忽然笑了起來,頰邊小窩若隐若現,看上去親切可人。
再往後,衆人眼睛睜大了些。
不是因為女子豔麗的容貌,而是因為她頭發紮的淩亂,看上去滑稽可笑。
她像是看到了什麼人,頂着歪歪斜斜的馬尾,遠遠地招起手來,笑得眉眼彎彎,明豔的不可方物。
“師兄!”
姜扶雪身着白衣,金色寬帶将他腰裹緊,今天還挺熱,可他依舊将衣襟捂得嚴嚴實實,多餘的一點都不肯露出。
這身衣服襯得他華貴而俊美,聞櫻上下打量,以她的審美,隻覺得滿座師兄弟,被他比進了土裡。
姜扶雪看到她過來,正要打招呼,看到她的頭發,問:“誰給你的梳的頭?”
“我自己呀。”聞櫻摸了摸頭發,眼神直勾勾地看他,“不好看嗎?”
“很獨特。”姜扶雪誇得面不改色。
聞櫻懂了,她臉頰鼓起來,像是一隻氣飽了的河豚,沮喪道:“别演了,你知道我現在很醜。”
她雙手合十虔誠地許願,“蒼天!請賜我一個田螺姑娘吧!”
林妙音瞧見她在這因為頭發作法,笑得前仰後合。
幾人排到了隊伍的最後面,聞櫻手擡手遮着陽光,踮起腳往隊伍首端看去。
現在講話的是飲冰樓掌門,管絮。
這次聞櫻是真的震驚了。管絮不是在玄劍宗做長老做得好好的嗎?什麼時候都出來另起爐竈了?
她與管絮的遠遠得追溯到六歲時。
六歲于凡間稚子而言,尚且是懵懂粘人的年紀,聞櫻卻懂事的很早。她試過和顧懷若親近,但顧懷若都避而不見,留給她的隻是無情的一片衣角,她試圖伸手抓過,但從來沒抓到。
有時學了新的劍招,抱着木劍跌跌撞撞地去找顧懷若,想要比劃給他看。顧懷若隻是冷淡地看他一眼,厲聲質問身邊的侍童,為何将她帶來。
侍童嘩啦跪了一地,聞櫻抱着木劍,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她感覺自己做錯了事情,但她實在太小了,還難以思考成人的複雜情緒。
侍童将她抱走,那道門在她面前關起來。
侍童告訴聞櫻,以後來要提前在宿玉上面發消息通報一下,得到顧懷若的同意才能來。
于是直到她死去,她隻有有事的時候,才會去顧懷若的住所。
每次都需要提前通傳。
顧懷若從未關心過她是怎麼長大的,她一人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靜靜發芽。
留給她的,隻有拂去的衣角,和冷若冰霜的面容。
起初,她以為顧懷若天生冷心冷情,不善交際。
後來顧其淵回來了,他們像尋常凡間父子一般,父慈子孝。
聞櫻想,他們是血親,理應親密些,這并不奇怪。
再後來,顧懷若收了甯紅玉為徒,聞櫻才明白,原來不是所有人去找他都需要提前報備,原來他對人也是有笑臉的。
隻是這一切不是對她而已。
即便聞櫻天賦再高,修煉多快也無濟于事。
她想,她應該天生就不是一個會被人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