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睡意朦胧間,隐約的敲門聲響起。
方休睜開眼,這次他終于在床上醒來。可惜面前不是熟悉的天花闆,而是一張不算熟悉的臉。
鬼手主人飄在空中,他背靠天花闆,面對面盯着方休。那頭長發兇險地垂下,頗有視覺沖擊力。
他保留了那枚血紅小痣。
“咱們怎麼回來的?”方休愉快地眨眨眼。
“那是夢中幻境,現在你醒了。”
“這樣啊。”方休坐起身。
那果然不是普通的夢。嘴巴裡血味沒了,喪盆卻還在懷裡,壓得他胸口疼。他雙腳完好,腳上白布卻沾滿血迹,摸起來又冷又黏,還嵌了幾顆牙齒。
也不知道有沒有弄髒床單,地府不至于收他清潔費吧。
咚咚!
敲門聲再次響起。
“早起吃飯,健康長壽——莫帶厲鬼,過期不候——”紙人在門口咋咋呼呼,刺耳的聲音鑽入門縫。
離開房間前,方休隻來得及問出一個問題——
“那個誰,你的實力怎麼樣?”
他不指望對方幫忙,但他得掌握自家搭檔的基本情況。
聽到這個問題,鬼手主人終于有了表情。
那張漂亮臉孔上多了絲傲氣,随後他好像想到了什麼,傲氣慢慢消失,變成微妙的郁悶。
“一般。”厲鬼小聲歎氣。他在天花闆上翻了個面,臉朝向牆壁。
那股喪勁兒真情實感,不像演的。
方休:“……懂了,那你好好保護自己。”
原來實力不怎麼樣。昨晚這家夥問他“為什麼不求蔭庇”的時候,明明蠻有強者風範的。
這樣也不錯,對方不會過度幹涉他的決策,相處起來沒壓力。
方休深吸一口氣,推開門扉。
刹那間,濃郁的腥臭撲面而來,哀嚎差點炸穿方休的耳膜。
那聲音來自方休隔壁,房間的古風門扉被砸了幾個洞。漆黑洞口裡,一個男聲慘叫不停。
“救命!救命……!”
男人的悲鳴充滿恐懼,“它在吃我,它在吃我……救救我……”
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在撞門,門闆震顫不止。鮮血與碎肉不斷從門縫湧出,它們染紅了門口的青石闆,不停向小院方向延伸。
小院裡多了兩張八仙桌,桌上擺滿食物。然而沒人落座,大家都擠在院子另一側,緊張地盯着那攤血。
方休粗略看去,加上他自己,院子裡隻有六個人。少了那個尿褲子的黑瘦男人,還有那個不敢抽簽的大嬸。
“坐坐坐,随便吃。”
紙人忙着張羅早餐,活像才聽見慘叫,“哎呀,那人沒談攏,提前上路啦。這才走了一位,諸位表現不錯啊!”
它笑得比昨天熱情許多。
方休收回視線。“才走了一位”,看來那個大嬸沒事,隻是躲着不出門。
“大家還是吃飯吧,總得吃點東西。”
鎮定青年再次站出來,他氣色好了點,語氣相當堅定。
“不、不能幫幫他嗎?”一個中年婦女咽了口唾沫。
她看着四五十歲,齊耳短發,身高不到一米六,說話時眼睛瞧着地面。
“大家都和厲鬼談過。是他自己沒談攏,我們幫不上忙。”鎮定青年溫和地說。
那婦女哦了聲,不再吭氣。
鎮定青年目光跳過婦女,停在方休身上。他舒展五官,大步走過來。
“賈旭。”
鎮定青年指指自己。隔壁慘叫聲太響,他不得不提高聲音,“走,大家吃個飯,人多好商量。”
賈旭又指指身後,兩個年輕人沖方休擺手——一個白領打扮的文靜姑娘,一個流裡流氣的黃毛男人,體型都挺健康。
“你們認識?”方休問。
“剛認識。”賈旭爽朗一笑,朝方休伸出手。
此人濃眉大眼,一副讨人喜歡的陽光相貌。可惜受過鬼手主人的沖擊,方休隻覺得這張臉平平無奇。
“我叫方休。”方休撓了撓後腦勺,沒握那隻手。
賈旭過來前,身邊除了中年婦女,還有個滿臉陰郁的青少年。他跳過了他們,向距離最遠的方休打招呼。
主動拉攏年輕人,遠離大齡人員和問題少年。賈旭的做法非常現實,方休不打算評判什麼。
可惜這家夥似乎很想當主心骨,方休不想要一位天降“隊長”。
一步之遙,慘叫聲逐漸無力,撞門頻率也慢了下來。賈旭看都不看,他隻是友好地望着方休,眼裡的熱情恰到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