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咱們也算認識了。”方休順着話茬繼續說,“以後大家互相幫助。”
說完他原地裝傻,假裝沒聽懂賈旭的組隊邀請。
賈旭倒沒有很失望,也沒有繼續堅持:“那肯定互相幫助,我們有機會再聊哈。”
回去後,賈旭拉那兩個年輕人坐了一桌,低聲交流起來。
方休選了另一張桌子。
這頓早飯豐盛又古怪。白飯蓋得冒尖,配了油膩膩的燒雞,米飯和雞肉都是冷的。桌上不見青菜,隻有還算新鮮的蘋果橘子。
中年婦女猶疑着坐過來。那個陰郁少年往碗裡裝了根雞腿,順手拿了倆蘋果,獨自蹲回角落。
就在這時,持續一個早晨的慘叫聲終于消失。門扉停止震動,門内隻剩模糊的咀嚼聲響。血腥味擴散開來,又被線香煙氣蓋住。
“吃好喝好,酒足飯飽,吃飽了好上路。”
紙人趴在香爐前,陶醉地吸了口煙氣,“再過半個時辰,就是諸位第一場祭祀啰。”
這是誠心不讓他們好好吃飯,方休無奈地夾了塊燒雞。
紙人:“說到這消災祭,其實也簡單。你們去祭祀地點找個物件兒,把它弄壞,祭祀就結了。”
“哎,你倒是說說找啥!”賈旭身邊的黃毛敲敲桌子,嗓門挺大。
“我們管那物件叫‘厄’——魂靈帶執念,染了陰氣便成‘鬼’;物件帶執念,聚了因果便成‘厄’。”
紙人眯起眼睛,細聲細氣地說明。
照它的說法,“厄”就是個超級污染源。
“厄”一旦形成,會源源不斷産生陰氣,促生邪祟。遺憾的是,地府隻知道哪片區域出現了“厄”,沒法确定“厄”究竟是什麼。
小到一粒米、一根針,大到一具棺材、一座神像,都可能是“厄”。
所謂的消災祭,說白了就是讓活人去當排雷兵,把“厄”找出來破壞掉。
“那個,為什麼不讓邪祟去找呢?”這次發問的是白領姑娘,她的情緒還算平靜。
“哎唷,咱不能讓狼去找羊呀。”紙人連連搖頭,“邪祟最喜歡陰氣,它們可不會乖乖破壞‘厄’。”
“要是大家一直找不到‘厄’怎麼辦,有沒有時限?”果然,賈旭跳出來壓軸了。
“隻要‘厄’不消失,祭祀沒有時限,祭品死完為止。”
紙人拉開嘴角,露出黑洞洞的口腔,“至于能活多久,諸位各憑本事。祭品嘛,就是這麼回事兒。”
席間一陣沉默。
凝重的氣氛裡,方休又夾了塊雞肉,盡量小聲地咀嚼。
……
嘎吱,嘎吱。
鬼手主人掰斷一根手爪,慢條斯理地咬碎。黑紅血肉混合骨頭,發出難聽的鈍響。他吃得仔細,半滴血都沒濺出來。
隔壁厲鬼吃飽人肉,竟然堂而皇之穿牆散步,被他逮了個正着。
昨夜他試圖擺脫召喚者,白白損耗不少力氣。吞掉這隻鬼,多少能補點陰氣。
接下來的時日,他必須陪那個人類折騰——
解厄塔自有規矩。為了防止厲鬼消極怠工,召喚者身亡,厲鬼會折損修為。相對的,召喚者活到最後,厲鬼也會有回報。
事已至此,要是放任那人死掉,自己反而吃虧。
無妨,既來之則安之。他隻需掩藏身份,低調行事。
鬼手主人垂下頭,無數細影輕輕搖晃。看不見的鎖鍊将他牢牢束縛,正如過去千百年間。
隻要地府沒有察覺,他的計劃就能順利繼續……
吱呀!
門口一陣響動,他連忙把僅剩的鬼肉塞進嘴巴,差點噎個半活。
“指示下來了,我們馬上要去祭祀。” 方休推門而入。
鬼手主人坐在床邊,面無表情地看過來。不知道為什麼,方休覺得這家夥面頰有點鼓。
于是他順勢掃了眼房間,所有東西都在原位,看上去一切正常。是錯覺吧,他想。
“說起來,你總得有個名字,以後好稱呼。”方休繼續道,“你叫我方休就行,我叫你……”
小白?大白?不合适,太輕佻了。
這位頂了豔鬼名頭,得有個文雅點的名字。看着正襟危坐的厲鬼,方休突然想起聽過的靈異故事——傳說被鬼附身的人,總是會有兩個影子。
兩個影子,聽起來像多了個形影不離的朋友。
“……我叫你白雙影,怎麼樣?”方休問。
如今自己也算和厲鬼綁定,希望他們能好好相處到最後一刻。
鬼手主人,不,白雙影點點頭,沒說什麼。
方休不怎麼意外,這家夥總是一副不知道想什麼的樣子。就算自己叫他白豔豔,他都不一定有意見。
“早上好,白雙影。”
方休露出一個微笑,“祭祀快開始了,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