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甯楚檀回到甯宅,面上的神情如常,隻是進了屋,卻就聽得佩姨疑惑的聲音。
“大小姐,你的包呢?”
甯楚檀愣了一下,她低頭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赫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包落在了那輛汽車上。
“不小心落在車上了。”她垂眸道。
佩姨大抵是想不到她會将東西落在旁人的車上,這并不像甯楚檀往日所為。但也不曾多想,隻是低聲道:“那我給孟家挂個電話,回頭讓人去孟家取。”
“不必。”甯楚檀急忙攔住。
那車是顧屹安開的。
她怕佩姨知道他們今日遇着槍殺之事了。
甯楚檀對上佩姨略微驚詫的雙眼,她頓了一下:“孟少爺應是沒這麼早回去。”
“明哲睡下了嗎?”她顧左右而言他。
佩姨深深地看了一眼甯楚檀,搖了搖頭:“二少爺剛睡醒。”
“爹不在家嗎?明瑞呢?”
“有病人找老爺,老爺去醫院了。明瑞少爺昨夜睡得不安穩,現下還在屋子裡睡着。”
“那我先去看看明哲。”
甯楚檀一邊說着一邊往二樓走去。
佩姨送甯楚檀入了二樓的卧室,她站在門口想了想,也就下了樓找了甯宅管家,交代了兩句。
卧室裡一片明媚,隻是帶着濃濃的藥味,甯明哲倚坐在床榻上,手中的報紙看了大半。
甯楚檀進了屋,她在床邊坐下,伸手就搭着甯明哲的手腕。手腕纖細,腕間的血管清晰可見,青紫明絡,看着比十歲孩童還纖弱。
可是如今甯明哲十四歲,若不是先心病症,就當同他的雙生弟弟一般健朗高大。
甯明哲安靜地等着,與姐姐有五分肖像的眉眼含着笑。
“阿姐,沒什麼問題,都是老毛病了。”甯明哲等她收了手,才小聲解釋。他身子自小就不好,一年多半時間都是病着,若不是生在甯家,隻怕是早早就夭折了。
他對自己的身體情況很清楚,病得久了,也就習慣了。這病是胎裡就帶着的,心口裡缺了一瓣,越是長大,這缺口對自己的影響越大,跑不得,氣不得,便就是大聲喧鬧都會成為一種負擔。
甯家是醫藥世家,他學醫并不差,自然明白自己這病很是棘手。
“老毛病,就更要注意,不能馬虎大意。”甯楚檀認真叮囑着。
甯明哲點頭,将手中的報紙放置一旁:“阿姐,今日可是有煩心之事?”
陽光透過玻璃,将屋子裡照得一片亮堂,藥香味兒不散,光線斜照在甯明哲的身上,給他青白的面色上灑了一層淡淡的金暖色,顯得不若那般孱弱。
甯楚檀搖搖頭:“阿姐能有什麼煩心事?最擔心的便就是你的身子了。”
“孟少爺,不合阿姐心意嗎?”甯明哲溫聲問。
甯楚檀坦然:“倒也不是,孟少爺曾是我同學,今日......相談甚歡吧。”
隻是想到後來發生的事,她的眼神一暗。
甯明哲靠着軟枕,他打量着甯楚檀:“阿姐,顧屹安,你覺得如何?”
從昨夜開始到現在,顧屹安的名字,她着實是聽得多了。
“怎麼連你也來打趣阿姐?”她不以為意。
甯明哲長歎一口氣:“顧屹安,也算是咱們舜城的風雲人物了。人稱玉面閻羅。”
玉面閻羅?玉面稱得上,閻羅倒是不像。
甯楚檀想到顧屹安的模樣,心中一哂。
“他十三歲就跟在江雁北身邊,是突然就入了江雁北的眼。聰明,有手段,也重情義,江雁北很器重他,是七個義子中,除了最早跟在他身邊的老大張遠輝之外,最為倚重的。”甯明哲說得不緊不慢,“怕他的人很多,想殺他的人更多。”
殺他?
甯楚檀聽到這兒,忽而不大想繼續聽下去,甯明哲接下來的話,或許是她不喜歡聽的。
果不其然。
從娓娓道來的過往裡,甯楚檀腦中的顧三爺似乎越發清晰。
江雁北是做碼頭生意發家的,争強鬥狠,死在江雁北手裡的人不少,自然要找他複仇的人也多,這冤冤相報之中,江雁北的妻子便就因此喪命,徒留下一個女兒。
待得碼頭生意越做越大,江雁北身邊也收了幾個得力的義子。顧屹安成了江雁北的義子,原本并不起眼,不過江雁北的第一個義子張遠輝退離江家之後,顧屹安就出了頭,成了顧三爺。
而今成了舜城警察廳的探長,這威名更盛。
“江雁北是器重他,但也防着他。”甯明哲此言一出,很是漠然。
甯楚檀聽到“防着”,心頭一動。
她替甯明哲掩了下衾被:“舜城的諸多勢力,爺爺他們同我說過了。”
“阿姐,他不适合。”
甯楚檀心頭一震,她擡眼看向甯明哲,張了張口:“什麼不适合?”
“不适合出現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