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以越州榜首的成績畢業。
倘若這是個男子的成績,恐早就被世家大族搶破腦袋,還未科考就要與哪個顯赫大家的小姐定好婚約了。
哪裡輪得到他這個隻會讀書的破落戶?
見窈知曉他是個懂得體諒女子不易的,于是溫溫柔柔地笑道,“兄長可别再說了,再說我可就要當真了!”
“你自是應該當真的!”
趙長禮語調鄭重。
縣裡人都說他是神童,可他早就注意到了勤勉發光的葉見窈。
隻可惜他隻有一個秀才之名,見窈卻是主簿家的千金,他隻能将那一份悸動壓在心裡。
一心想着考中舉人便登門求親,直到見窈找到他,給銀錢讓他上門去遞庚貼……
眼見他神色鄭重又要解釋自己不是玩笑打趣之言,見窈連連打斷。
“是要當真,是要當真,我如今當真餓了,不若用了午膳,兄長下午再去學堂如何?”
趙長禮是容珩挑中的人,他們這一批待考學子,如今都以幕僚的身份,暫住在東宮不說,太子還專門為他們請了先生講課。
就連名滿天下的裴太傅偶爾也會為他們講一講學。
“我請了一天的休憩……”趙長禮小聲喃喃,見窈未來帝都之前,便多次來信說自己不願意住在東宮。
為此他也上心專門在帝都挑了一個僻靜院落,趙長禮想陪着見窈去看看,若見窈想要添置些什麼東西,他也能搭把手,幫個忙。
可他話沒說完,就看着原本緩緩往前走的見窈停下來,定定站在他身旁。
分明隔着一層帷紗看不清臉,可趙長禮就是覺得她在盯着自己。
半晌,“好。”他本要說出的話,不情不願地轉了個彎,“我用了膳下午便回學堂……”
二人午膳用的是街邊小攤的餃子,圓鼓鼓的似銀元寶一般。
為了趕上科考,見窈除夕夜都尚且在趕路途中,吃的是幹巴巴的粗糧餅,喝的是涼飕飕的冷酒兌水。
如今吃了個餃子,自然把肚子裡的饞蟲都給勾上來。
可葉見窈隻嘗了個韭菜雞蛋餡的便不肯再動了。
帝王偏好清瘦高挑的女子,認為這樣的女子更聰明、做事更利落,更适合擔任女官職務。
她雖心知這是帝王的偏見,可為了博得一個好的前程,便隻能暫時戒掉口腹之欲了。
其實她也不胖,隻可惜臉頰天生便肉肉的,還極其難瘦。
一路奔波勞累,她又有意縮食。
腰都瘦了一圈了,可那臉頰還是肉肉的,不見絲毫消瘦。
“不合胃口?”
趙長禮看她放下筷子,揚手便要招呼店小二上些其它口味的。
見窈趕忙去攔,“早膳吃的多了些,如今有些用不下了。”她總不好明說,因為當今皇帝好細腰,所以她在縮食。
若不是一同用了早膳,趙長禮怕就要被她糊弄過去,可她早上就說剛起沒胃口味,隻喝了一口粥!
“可是身體不舒服?”
他追問道,俨然是一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
葉見窈見瞞不過去,這才開口道感覺自己近日以來有些豐腴,想要瘦一些。
“胡鬧!”果然就聽趙長禮輕聲斥了一句,說完又覺得自己語氣有些硬了,神色微變,軟了聲調,卻還是在勸她,“帝都的北風吹的再猛烈些,你都能被刮跑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她這樣猛的縮食,必定于身體有害。
“是是是。”
見窈自知理虧,又拗不過他,隻能在他的灼灼目光裡又吃了兩個。
愈吃愈覺得心煩意亂,每嚼一口,都感覺女官之位要離她遠上一步。
心裡打定主意晚上不再碰任何東西之後,便找了個理由起身去找老闆把帳結了。
早膳便是趙長禮付的錢,她總不能一直占人家便宜,更何況趙長禮也隻是普通耕讀之家。
不然當初她也不可能拿着銀兩,就讓趙長禮乖乖上門提了親。
她捏捏自己扁扁的荷包,裡面沒有銀票,隻有三錢碎銀子加上幾個銅闆。
——五十兩銀票早被她偷偷塞到了趙長禮包袱裡。
畢竟這是她當年和趙長禮約定好的,總不好欠他太多。
春闱開考還有一個多月,且不說數萬考生齊聚帝都,隻說帝都原本的物價,租個能遮風擋雨的房子也是要三兩銀子一個月的。
就算是不吃飯也還是不夠。
葉見窈歎了一口氣。
又計算着要拿些錢财購買筆墨……
最後越算越覺得自己需要跟這帝都的郎中搶搶生意了。
正往外走的時候,就見趙長禮一臉無奈急急追上來。
眼看着就是要追問她“怎麼不再多吃一點”、“為何把午飯錢付了”的模樣。
見窈連忙插科打诨想将這事糊弄過去。
徒留趙長禮無奈看她一眼,輕歎口氣,不再多言,隻将他為她瞅好的小院的地址寫給她。
二人在朱雀街口分開,趙長禮直奔學堂,見窈則是想找個收大夫看診的藥堂。
要是能夠提供住處就更好了。
正想着,忽看見許多人圍在一張榜文之前——
主子體弱多病,誠聘一位府醫,月錢六兩銀子,供食宿。
這可不就是瞌睡來了有枕頭嘛。見窈心中一喜,向前一步,擡手欲揭下告示。
卻在瞬間看見右下角明晃晃的東宮大印。
将要觸碰到紙張的手霎時一頓——
她猛地退後一步。
猶避蛇蠍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