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皇後煩亂揮手,止了無知女郎的聒噪。
這小女郎有一點說得有些道理——侄兒湯明泉有她不少把柄。
這些年來,他經手的事情太多,在慕寒江那露了哪一件,都是不小麻煩。
可恨慕寒江根本不是她的人,他的母親安慶公主,是陛下的義妹,在太後健在的時候,連她這個皇後都不放在眼中。
湯氏自知施壓不到這母子的頭上。就算下了懿旨,也隻顯得她心虛。
若鬧到陛下那裡,查問出闫山其人,豈不是要引出更大的響雷?
想到這,皇後就一陣心顫。幸好那人如今押在廷尉府,廷尉府新近搬家,魚龍混雜,倒是也好下手……
闫小螢吃夠了,拍了拍手中的糕餅渣,與一臉煩悶的皇後告辭,自回儲文殿去了。
方才她已經陳明厲害,皇後該知如何取舍。
總之,死和尚不死貧道就行。
不過皇後的心狠還是超乎了闫小螢的預料。
就算是有血緣關系的侄兒,也沒有讓皇後猶豫太久。僅隔了一天,那湯茹便跟着母親入宮。
母女紅着眼睛一路悲戚,那湯家二房夫人哭訴兒子湯明泉在廷尉府不堪重刑,用草繩懸梁自盡,如此冤枉,還請皇後為湯家二房做主撐腰。
人雖然死在廷尉府,卻是龍鱗暗衛拿下的,此事說到底,慕寒江也脫不開幹系。
最後事情鬧到陛下那裡,陛下也隻能和稀泥,說那湯明泉也算不得冤枉。
他挨刑時,還招了自己屯占田地,逼死佃農的勾當,若依着國規也難逃一死。
陛下倚重慕家,更不會為了湯家的二房侄兒折損自己的心腹幹将。
最後便是慕寒江受了不輕不重的訓斥,免半年俸祿了事。
不過那日慕寒江出宮時,不慎從輪車摔下,因禍得福摔通了堵塞經脈,常年沒有知覺的腿,居然隐隐有了痛感。
據重金請來的郎中宣布,這些年來公子醫治不斷針砭,終見成效。
這一摔,讓積血遷移,活絡了靜脈,若繼續施以針砭,公子不日就能康複,再不必輪車而行。
此消息傳開,滿京城暗中傾慕公子的貴女們無不欣慰,感慨文雅翩然的慕家公子終于可以昂揚而立。
隻有身在東宮的太子聽了笑得捂住肚子,前仰後合,讓一衆宮人摸不着頭腦。
闫小螢想跟父皇請旨,親自去看看慕家公子,最起碼要親眼看着他全身紮滿銀針,如何好好通絡經脈的。
不過有人還嗷嗷待哺,闫小螢太忙,實在抽不出空欣賞慕公子插針療傷。
她這日又尋了機會,借着午睡溜出宮殿,越牆來到了天祿宮。
這次她除了帶傷藥,還帶了整隻的烤雞,外帶三張夾了糖餡的酥餅。
瘋子對吃食一向虔誠,試過毒後,便迫不及待狼吞虎咽起來。
闫小螢穩住了瘋皇子,便用繩索攀上高高後牆,隐匿着觀察囚禁阿兄的宮殿換防時辰,看看能不能找到換防破綻,再尋機會溜進去見阿兄。
可惜皇後看顧甚嚴,阿兄終日不見露頭,荒殿内外派了不少得力人手,若要悄無聲息地溜進去,有些難度,必須找尋院内的巡防規律,找出破綻。
在這之後,為了避開少府爛賬,小螢減少了差事,空餘不少時間。
每隔三五天,都要來一次,順便帶些吃食,投喂瘋子。
那瘋子吃得滿足,情緒也穩定不少,從來不煩擾小螢,隻當沒她這個人。
這次小螢又來探查,她爬在屋檐窺了一會,準備順着繩索折返,卻看見本該大快朵頤的瘋皇子正站在繩索旁邊,半擡起頭,陰冷盯着她,不知在想什麼。
瘋皇子這幾日得了闫小螢的周濟,吃得肉蛋俱全,身上的肉長了不少,不再是瘦骨嶙峋的模樣,本就高大的身體有了肌肉映襯,更顯得魁偉。
隻是那臉一片污濁地掩在雜亂長發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闫小螢從小跟爹爹流浪街頭破廟,見過不少惡犬。
那些撕咬厲害的,從來都不會狂吠,隻是用眼死死瞪着人,全身蓄力,等着給人緻命一擊。
就好像……牆下的這個瘋子,隻差一副鋒利狗牙,就能撲過來,咬斷她的喉嚨。
闫小螢心有戒備,下牆時借着繩索悠蕩,利落跳到離那瘋子遠些的地方。
她不想與這瘋子撕破臉,讓隔壁或者門外聽到動靜,橫生枝節。
可那瘋子顯然拿定了主意,突然欺身朝她襲來。
闫小螢知道這瘋子力大無比,如今吃飽了肉,更不容小觑。
真不該為了安穩就讓他吃得這麼多……
如今後悔也是無益,隻能打起精神,看看能不能再弄倒這瘋子。
若是癡纏太久,一會天祿宮的守衛回來,隔着門闆聽到院子裡的動靜就不妙了。
隻是這次,跟上次毫無章法的王八打法不同,這瘋子似乎記住了小螢上次襲擊他的拳腳套路,來往之間,模仿出八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