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到吳敏和夏薇吃驚的眼神,葉風抿緊嘴巴,低頭看自己的腿。擱腿上的手,緊握成拳。
夏鳴,你等着,總有一天我的拳頭要揍到你的鼻梁骨。
“喂,别以為裝出無辜的樣子,就能糊弄過去。”夏鳴喊道,“姐,你别被他騙了。他最擅長騙人。你知道他剛才和我說什麼了嗎?”
“什麼?”夏薇松開手,手心裡的碎雪紛紛揚揚。
葉風那不解釋分毫的倔強,柔軟了心尖。
哪有撒謊的人,會保持沉默的?
“他剛說我們沒腦子,天天睡覺還不長記性。說你甘願為牛馬,與他無關。”
夏薇不置可否,看一眼義憤填膺的夏鳴,走到車子後座,輕輕帶上門,而後放了行李箱到後備箱,就上了駕駛位。
“姐?”夏鳴拉住車門,“你不用再當司機了,讓他自己喊人過來把車開回去。咱不能再被這樣人前一套背後一套的狐狸給耍了。”
“我不會被人耍。”夏薇拉過車門,啟動車子,揚長而去。
“姐!”夏鳴氣得用力碾腳下的碎雪渣子。
怎麼就不信親弟弟,卻信外頭的臭男人啊?
啪!吳敏一巴掌拍到夏鳴的後背。
“媽,您也不信我?”夏鳴一臉郁悶。
“沒人不信你,”吳敏指指被踩成一灘污水的雪渣,“但葉風雙腿不便,怎麼捏出個雪球的?”
“就……”夏鳴指指被物業掃至道路兩旁的積雪,“就”了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
吳敏輕歎口氣道:“别操心你姐了,你也畢業兩年了,遇到好女孩,也該談談戀愛了吧?”
“姐都畢業四年了,您和爸不也沒管嗎?雖然重男輕女不好,但你們這樣輕我,就不怕我傷心嗎?”
“你可拉倒吧。天天打遊戲,傷什麼心?一晃奔三十了,還沒帶個媳婦回來,你就離家出走吧。”
“哇,媽,您怎麼能這樣區别對待啊?怎麼着也得姐先嫁人吧?”
“我不在勸嘛?你姐已經說了等葉風結婚就會回來,所以你也幫忙撮合撮合。不是認識很多富二代嗎?給他們家的姐姐妹妹牽牽線,葉氏集團名聲在外,多相親不就很快要結婚了嗎?”
夏鳴張張嘴想拒絕,但見吳敏一臉期待,點了頭。
似乎隻能這麼辦了。
他望望早沒了車影的小區道路,滿腔不甘往肚裡咽。
到頭來,還是便宜了葉風,他還得操心變态瘸子的破婚姻。
姐啊姐,世上好男兒千千萬,你為什麼隻看得見一個葉風呢?
他那一雙狐狸眼,還不夠狡猾嗎?
哎,不管他多痛心疾首,夏薇都聽不見。
勞斯萊斯早已開出湘雅别苑,往清苑别墅而去。
夏薇瞄了好幾眼内視鏡,葉風都隻盯着自己的雙腿。那雙迷人的狐狸眼,低垂着憂傷,叫人憐惜。
“少爺,”她輕輕喚,待他擡起頭,又道,“夏鳴從小調皮搗蛋慣了,您别往心裡去。”
細長的狐狸眼緩緩眨了眨,剛睡醒般迷糊而泛無辜:“剛那個雪球是我丢的。”
“我知道,是夏鳴先丢了你。”
“你,看見了嗎?”
“沒有,但雪球告訴我,有人捧起它,用力捏緊實了。”
“哦……”落寞的狐狸眼漸漸亮起光,“我呆會想捏雪球,你願意陪我嗎?”
“當然,我們還可以堆雪人,打雪仗,滑雪作畫都可以。”她說着嘴角不知不覺揚起來。
阿風哥哥,你想做什麼,盡管說,我都會滿足你。
來到清苑别墅,兩西裝革履的保镖候在門口,見車來了,打開烏黑沉重的大鐵門。
門上無镂空雕花,厚實得像防空洞的門闆。
車子駛進空曠的庭院,三面靠牆的花壇,光秃秃得堆滿了積雪。
夏薇把車子開進右手邊的一面寬大車庫。
一輛銀灰色科尼塞克閃耀着燈光,宛若吸附了銀河星系般璀璨。
夏薇熄火,到勞斯萊斯後備箱拿輪椅,不自覺駐足觸摸藝術品似的流線車頂。
靈巧無一絲贅感的車身,和葉風小時候畫在雪地裡幾乎一樣。一旦引擎轟鳴,它就會像馳騁在曠野的獵豹一樣兇悍美豔。
葉風一直注視着夏薇的表情,看見她眼裡湧動的驚豔,心下長舒一口氣。
還好歲月保留了她對車的喜愛。
他不會忘記她稚嫩的嗓音,一臉興奮地說:“阿風哥哥,我會像電視裡的漂亮叔叔們一樣,開最快的車,拿第一。”
他告訴她沒見過女賽車手。
她一臉自豪地說:“我就是第一個。”
他被她的熱情打動,把自己最愛的科尼塞克跑車模型畫給她看。
她說:“等我拿了第一,有了獎金,我就買這個車送給你。”
心中湧起往事雲煙的熱浪,葉風思念着久遠時空裡明媚如豔陽天的純真笑容。
薇薇……你還記得嗎?
那些于我,彌足珍貴。
葉風安靜望着,直到夏薇收回滿足的目光,打開後備箱拿出輪椅。
他轉回頭,等她推着輪椅過來,指着科尼塞克道:“以後出門,開那輛車。”
她詫異了一瞬,繼而眼裡閃現點點星光:“我沒怎麼開過跑車,可能開不太好。”
“沒關系,你可以慢慢開。”
她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麼道:“那輪椅放哪?”
“我不坐。”葉風說着撐起身子,挪到輪椅上,“你單獨出去的時候開,比較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