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清坐在床上,手指用力攥着褲縫。他沒應聲。
敲門聲停了一會兒,然後又響起,這一次重了一些。
“你在裡面,對嗎?”
林瑞清閉上眼睛,心跳在胸腔裡亂撞。他想站起來,但腿又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我找了你很久。”門外的聲音帶了點疲憊,但依然溫和,“你走的時候.…一句再見都沒有。”
林瑞清終于站起來,走到門邊,卻依舊沒開門。
“你不該來的。”他輕聲說,聲音幹啞,像破碎的紙片從喉嚨裡刮出。
門外安靜了幾秒。
“你在信上說謝謝。”
“我是真心的。"
“可你也在告訴我,你不願意我留下。”
林瑞清的指尖用力摳着門邊的木皮,喘息有些發顫。他說不出話,隻能用沉默去逃避一切。
“瑞清。”顧景明的聲音低了下去,“你是不是聽到了我和家人的通話?”門内一陣寂靜。
林瑞清沒有回答,但顧景明已經知道答案了。
“我知道那通電話讓你難受,但我沒有後悔。”他像在對誰承諾,又像在和自己解釋,“我放下工作,推掉項目,隻是因為我想陪你,想了解你,想…”
“别說了。”林瑞清聲音終于響起來,都像一把鈍刀在削自己的喉嚨。
“你值得被愛。”顧景明緩緩說,“不是被可憐、不是被拯救。是被愛。”
門内卻傳來一聲哽咽的笑。
“你錯了。”林瑞清聲音沙啞,“我不配。”
"瑞清…"
“你會後悔的。”他打斷他,語氣漸漸失控,“你會厭煩我沉默、不安、害怕改變、害怕觸碰....你遲早會覺得我是一個累贅,就像他們說的那樣—你隻是現在還沒醒而已。”
顧景明靠在門上,他能感覺到裡面的人也靠在那裡,仿佛隔着一層門闆,他們的呼吸幾乎同步,卻永遠不能交彙。
“你不是累贅。”“顧景明一字一句地說,“你是我看見之後,就再也無法忽視的人,你以為我聽到他們說你是'怪人'的時候,我有絲毫動搖嗎?”
“有!“林瑞清失控地喊出聲,“你沉默了!你猶豫了半分鐘才說話!我聽到了!我一直記得!”
門外的顧景明心口一緊。
那一刻他才意識到,林瑞清連他每一次沉默的“長度”都記得。
他不是不在乎,他是太在乎了。
“你說你能承受我,但你不知道我的世界多可怕。”林瑞清的聲音帶了點顫,“它永遠是深色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焦慮、重複、退縮…你怎麼可能真正走進來?“
“我可以。”顧景明聲音啞了,“如果你願意讓我進來,我會一直站在這裡,不走。”
“可我不能讓我喜歡的人…被我拖下水。“林瑞清低聲說,“我不會畫你了,也不會再去找你。我會好好活着,也請你回去。别為我浪費時間。”
顧景明聽完這句話,手慢慢垂下來。他想說的很多話,在這一瞬全都堵住了喉嚨。
門還是沒開。
風從樓道窗戶吹進來,掀起走廊盡頭貼着的幾張舊海報,沙沙作響,像風在哭。
他沒再敲門,隻是輕輕說了一句:“如果有一天你願意畫我,請你一定告訴我。因為我一直在等那一幅畫。”說完,他轉身離開,腳步沉重,像是從林瑞清的世界裡,一點點被推出去。
門内,林瑞清滑坐在地上,手死死攥着那封他本想寄出的第二封信…
「我真的很想你留下來,但我愛你,不忍心你為我受苦。所以隻能走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繼續愛…」
淚水終于滑落,砸在信紙上。
他用盡全部力氣,還是沒能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