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清失蹤的第五天,顧景明幾乎翻遍了整個市區能聯系到的藝術空間。
他不是沒想過報警,但林瑞清不是被“綁架”,他是自己”逃走”的。警方無法立案,畫展的負責人也無能為力。
顧景明坐在工作室的天台上,點燃了一支他已經很久不碰的煙。
他看着遠處高樓林立的城市,忽然意識到,他從來都不知道林瑞清的“家”在哪兒。他們的對話永遠是顧景明開頭,林瑞清沉默着回應,從不主動提起過去、家庭,甚至連一個朋友的名字都沒有。
他本就是孤身一人,顧景明卻連他的影子都沒留住。
……
林瑞清回到了自己的那個小屋内,樓層低,窗戶打不開,牆上剝落的白漆讓他想起畫布上被反複塗改過的層層覆蓋。
他把自己鎖進屋子三天,沒有開燈,沒有畫畫。
他甚至試圖撕毀所有過去的作品。但在看到顧景明坐在他畫裡、微微側頭的那幅畫像時,他手停住了。
他抱着那幅畫,一點點地把它翻到背面,用力劃掉自己的簽名。
“不是你的錯…”他一遍一遍對自己低語,"是我….我太不正常…我把你拖進來了…”
他回憶起顧景明家人的聲音,“心理不正常的人”、“不會說話的怪人”的标簽,那些他小時候就聽過的詞,仿佛又從地底浮上來。
林瑞清抱膝坐在床上,整個人縮成一個小小的團。他一直在練習如何“成為正常人”…
可原來,就連最溫柔的人,也終究要為他付出代價。
……
幾天後,顧景明終于聯系上了一個曾經參與過林瑞清畫展的畫廊主,對方發來一組資料——林瑞清曾經在筵慕城南小巷的一家老式畫室辦過私人展,那是他為數不多的公開場合出現之一。
顧景明立刻驅車趕去。
天快黑了,小巷口斑駁的紅磚: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影子。他站在那家鎖着的畫室門口,透過灰塵積滿的玻璃,看到了林瑞清留下的幾幅畫:
一幅破裂的高牆,鸢尾花凋零,風将花瓣卷起,飄得很遠。
他站在原地,喉頭發緊。
而這時,他的手機響起—母親的來電。他猶豫了一秒,還是接了…
“景明,你要什麼時候回家?公司裡面…”
“我不會回去。”他打斷她,聲音平靜,“我已經長大了了,不需要你們再告訴我該怎麼生活。”
“你要為了那個怪人而放棄你的人生?”
“他不是怪人。”
“那你是什麼?救世主?你以為他真的需要你嗎?他根本不會愛你,景明,他不會!”
“我不在乎他會不會愛我…”顧景明停頓了一下,低聲,“我隻知道,如果他不在我身邊,我連呼吸都不完整。”
電話那頭沉默。
顧景明挂斷電話,把手機放進口袋,轉身靠在老畫室門口,輕輕叩着木門,像是自言自語;
“林瑞清…你畫的世界那麼美,我想一直站在你身邊,看你畫完。”
林瑞清最終還是沒能徹底毀掉那幅畫。
他把它藏在床底,像藏起一段自己不該擁有的記憶。
但他再也沒有碰過畫筆。
他的世界再次退回到最原始的狀态:沉默、封閉、毫無色彩。
屋子裡永遠不開燈,窗簾拉得死死的,整整七天,他沒離開過房間,靠泡面和冷水撐過每一個白天和黑夜。
他本想就這樣慢慢消失,像之前那些沒有人會記得的日子一樣。
直到——
有人敲響了門。
一開始,是輕敲。
“林瑞清。”外面傳來顧景明低沉的聲音,像他第一次站在畫室門口那樣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