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亦章去換武器。
【刀】
一把蜷邊的刀。陳亦章眯起眼睛掂量,刃邊紅紅的,明顯是劈砧闆粘了肉的。
若回到陳府,陳亦章挑揀兵器習練,會毫不猶疑把這種廢銅爛鐵扔進隔壁魯師傅的回煉爐。
陳亦章嗤的一聲:“怕不是賀大哥家宰豬殺鴨用的?”
都尉笑笑,小鼓得得敲道:“嗬,俺還切過香瓜和哈密瓜呢!”
殺雞殺鴨的架勢去切磋林湛如,大概也是有用的。陳亦章食指摩挲着刀柄皮質暗紋,靜默地觀察。
湍急瀑流嘩嘩作響,林湛如負手而立,他身側松針落地無聲。
碾霜刀尖迎面襲來,陳亦章旋了個刀柄,刀背繃緊撞向碾霜。
冷刃相接,陳亦章的刀遇到碾霜一瞬間扭曲彎折,一截蜷刃劈了叉,被極大的力量掀飛,飛到瀑面閃了一下不見了。
“……”
林湛如扳回一局。
陳亦章默默拾回剩下的半截廢鐵。
【槍】
一柄紅纓槍,槍頭挂鈴铛。
陳亦章躍起兩步,單手挑槍,一手壓槍,腳環上銀鈴叮咚作響,引着林湛如視線往她身下走。
她足尖點地,緩緩立定,脊背挺拔如松,松林瀉下幾縷熹微的晨光,紅燈籠褲露出一截白腳腕。
陳亦章看到林湛如面色遲滞,眸光一震:“……”
陳亦章有些奇怪:“怎麼了?”
“沒什麼。”
林湛如聽到紅纓槍擦過松枝窸窣響動,鈴铛和水流聲響成一陣,有種獨特的快感。
察覺到陳亦章的目光,林湛如背過頭,與她的眼神錯開。
“很好看。”他低聲道。
“謝謝。”陳亦章很幹脆,合掌鞠躬。
陳亦章弓步壓槍熱身,感到身後一道影子緩緩向她走近。
林湛如低眉,手掌搭在她肩膀,眼裡攏上殷紅的愧色,近乎耳語:“有妻如此,夫複何求。如果可以,希望你每天都可以為我一人起舞,可以嗎?”
這話是膩味了點。林湛如眉目彎彎,眼裡浸了桃色,好像完全把冷戰的情況忘掉了。
陳亦章耳根子軟了:
“當然可以!”
清脆的宣告,完全發自内心。
林湛如笑着低頭,一隻手從背後攬過她的腰,鼻尖往她肩膀蹭了蹭。
二人猝不及防撒狗糧咬耳朵,都尉識相地停了鼓聲。
耍花槍真是悅耳又寓目啊。
“那,那你每天都得幫我洗衣服哦!”陳亦章把槍把肩上一扛,“底褲,抹胸啥的,就不勞煩你了!”
林湛如聞言,耳朵紅得發亮。
但見女子甩動深紅長袖,旋起花槍,槍勢快得人閉不上眼睛。
陳亦章學的是馬背上攻防的架勢,平地舞動稍顯局限,但近身互搏一記“回馬挑槍”,林湛如被紅纓槍貼耳擦過,閃避不及,反輸一招。
這一回,林湛如被美色吸引,敗。
【鞭】
牛皮鞭烏黑漆亮,天生一股唯我獨尊的氣勢。
圈圈團在手裡,陳亦章一甩,列缺霹靂,噼裡啪啦很有過年放鞭炮的氛圍。
陳亦章好玩地大吼:“我要替天行道!”
林湛如就像是被炮竹追着跑的年獸,陳亦章揮舞鞭子要把他袚除,送他上西天。
腿肚子被鞭子纏住,林湛如繃緊身體,欲以蠻力掙脫,卻正中陳亦章下懷,鞭子一扯便連人帶刀拽倒在地。
林湛如被泥土松針糊了一臉,身上綠一塊藍一塊。幸得不是大紅大綠,不然便是活脫脫一塊東北大棉被!
他擡眸,陳亦章朗笑道:“對不起啦!”
“……”
被反将一軍。
【钺】
钺,其實就是長柄斧頭。
“這是我們家祖傳砍柴的!”
“……”陳亦章默默流汗。
陳亦章欺身掄斧而上,幾乎貼着林湛如的肩膀削下兩三根烏發,來勢極兇猛。
正好一塊石頭橫在瀑旁,林湛如被絆倒一個趔趄,一道白光抽地而起,重重的力量将他放倒在地。
林湛如被陳亦章壓倒身下。
都尉驚了:“我丢!一上來就這麼猛啊!”
林湛如渾濁的雙眼漸漸清明。現在女上男下,和床上的态勢完全颠倒,卻是一動也動不了。
陳亦章往身下一瞥,男人面色绯紅,嘴角勾起若隐若現的弧度。
陳亦章皺眉:
啧啧……怎麼感覺他是爽到了?
都尉很亢奮:“下盤!下盤!”
戰場總是瞬息萬變,林湛如倒轉刀柄從下盤攻上,陳亦章昂首閃過卻失了防備,被一把攫去斧子。
第五回,陳亦章敗。
……
鼓槌往鼓架銅邊嘚啷一敲。
“五局三勝,”都尉樂呵呵看戲,“二位還要繼續麼?”
陳亦章抱臂支在樹旁,看着林湛如走到武器欄前,長柄钺嚓的一聲落回武器欄。
林湛如轉了轉手腕,秋風吹過,束冠發帶吹到他額前。
“再來。”
松樹的陰影斜切過他的肩膀,急促鼓聲裡,他始終沒有看向陳亦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