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店的夏天熱得能把人烤化。我蹲在片場角落,機械地整理着一堆亂七八糟的道具電纜,汗水順着太陽穴滑落,在後頸積成一小窪。不遠處,主演們正在遮陽傘下補妝,助理們圍着他們打轉,遞冰水、擦汗、扇扇子。
四年前,我和陸辭站在高中5樓上,對着星星發誓要一起成為最耀眼的明星。那時候我們多天真啊,以為隻要長得好看,全世界都會為我們讓路。現在,22歲的陸辭是好萊塢炙手可熱的"冷面學神",而我,隻能在國産劇劇組當個打雜的,因為,我的演技實在太差。
"陸棠!道具組缺人手,去B組幫忙!"副導演的吼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抹了把汗,小跑向B組拍攝地。今天拍的是場落水戲,聽說請了陸辭來客串。想到可能要見到四年未見的哥哥,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自從他帶着那個金發碧眼的"小男友"回國,每次見面都像鈍刀子割肉——他對我愛理不理,卻對那個叫Alex的男孩百般溫柔。
"各部門準備!"導演的喊聲把我拉回現實。我躲在攝像機後面,看着陸辭走向湖邊。他穿着白襯衫,陽光下幾乎透明,勾勒出精瘦的腰線。四年不見,他更高了,輪廓更鋒利了,那雙眼睛依然黑得像深淵,隻是看向我時不再有溫度。
"Action!"
女主替身跳入湖中,掙紮呼救。按照劇本,陸辭應該露出焦急的表情跳下去救人。但當他縱身躍入水中的那一刻,那張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冷得像尊大理石雕像。他機械地抱起濕漉漉的替身,遊回岸邊,動作精準得像在執行程序。
"卡!"導演皺眉,"陸辭,表情再着急一點,你救的是你愛的人!"
陸辭甩了甩頭發上的水珠,嘴角勾起一個我熟悉的、帶着嘲諷的弧度:"導演,我演的是個反社會人格的天才醫生,劇本第36場寫得很清楚——他感受不到常人的情感。"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像大提琴的弦在震動,"觀衆買賬的不就是這個嗎?"
導演張了張嘴,最終無奈地揮手:"好吧,就這樣。準備下一場!"
我躲在陰影裡,心髒揪成一團。多年前那個為救我而跳入河中的陸辭,眼裡是有情緒的——震驚、困惑,但絕對真實。現在的他,完美地诠釋着什麼叫"冷面",可隻有我知道,這不是演技。
"陸棠?"一個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
我渾身一僵,慢慢轉身。陸辭站在我面前,水珠從他發梢滴落,在白襯衫上暈開透明的水痕。太近了,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湖水的氣息。
"哥..."我的聲音卡在喉嚨裡。
陸辭的眼神從我臉上掃過,像在看一個陌生人:"沒想到你在這裡打雜。"他輕笑一聲,"也是,你那演技,連三流網劇都接不到吧?"
每一個字都像刀子捅進心髒。我想反駁,想問他為什麼變成這樣,想告訴他這四年我有多想他...但最終隻是低下頭,盯着自己沾滿灰塵的球鞋。
"Alex今晚來家裡吃飯,"陸辭漫不經心地說,轉身要走,"你要是在的話,别像上次那樣哭哭啼啼的,很倒胃口。"
我猛地擡頭:"哥!"聲音大得引來幾個工作人員的側目。我壓低聲音,"四年前...在5樓...我想告訴你..."
陸辭的腳步頓住了,但沒有回頭。
"我想通了,"我鼓起全部勇氣,"我們在一起吧。"
時間仿佛凝固了。片場的嘈雜聲遠去,隻剩下我劇烈的心跳和耳邊血液奔流的聲音。一秒,兩秒...陸辭慢慢轉過身,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表情——冰冷中帶着一絲扭曲的快意。
"晚了,小棠。"他輕聲說,手指撫過我的臉頰,動作溫柔得像在對待一件易碎品,眼神卻冷得讓我發抖,"遊戲規則變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白襯衫在陽光下白得刺眼。我站在原地,感覺全身的血液都結成了冰。那句話像詛咒一樣在我腦海裡回蕩:遊戲規則變了。
"喂!打雜的!發什麼呆!去把A組的道具箱搬過來!"場務的吼聲驚醒了我。
我機械地走向A組,大腦一片空白。路過監視器時,我瞥見屏幕上正在回放剛才的鏡頭——陸辭跳入水中的畫面。導演搖着頭對攝影師說:"這演技太爛了,完全沒感情。但誰讓人家長了張觀衆買賬的臉呢?"
我苦澀地笑了。他們不懂。陸辭不是在演戲,那就是真實的他——冷漠、精确、毫無同理心。多年前那個會為我跳河的陸辭,或許隻是他衆多面具中的一個。
收工後,我鬼使神差地回到了四年沒去過的家。推開門,就聽到客廳裡傳來笑聲——陸辭的,還有那個Alex的。我站在玄關,像個闖入者般手足無措。
"Oh! Who's this?" Alex發現了我,好奇地眨着藍眼睛。他金發碧眼,像個精緻的洋娃娃,正親密地靠在陸辭懷裡。
陸辭頭也不擡,修長的手指把玩着Alex的金發:"我弟弟,不用管他。"
Alex歪着頭看我:"You look so sad...(你看起來很難過)"
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眼前這一幕比任何噩夢都殘忍——陸辭曾經對我的溫柔,現在全給了這個陌生的男孩。那個會為我熬夜做檸檬派、在我做噩夢時抱着我的陸辭,現在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
"我...我先回房了。"我艱難地擠出這句話,逃也似地沖上樓。
鎖上房門,我癱坐在地上,把臉埋進膝蓋。四年前那個夏夜,如果我勇敢一點,現在靠在他懷裡的是不是就是我?這個念頭讓我胃部絞痛。
門外傳來腳步聲,停在我的房門前。我屏住呼吸,期待着敲門聲...但腳步聲又遠去了,伴随着陸辭和Alex的說笑聲。
那天晚上,我蜷縮在被窩裡哭了很久,直到眼淚流幹。淩晨三點,我輕手輕腳地下樓找水喝,卻意外發現陸辭一個人坐在廚房吧台前,面前擺着一杯威士忌。
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完美的側臉輪廓。他盯着酒杯,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疲憊和...脆弱?這個念頭讓我心頭一顫。陸辭從不脆弱。
"哥?"我輕聲喚道。
陸辭明顯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複了那副冷漠的面具:"怎麼還不睡?"
我鼓起勇氣走到他身邊:"你和Alex...是真的嗎?"
陸辭輕笑一聲,抿了口酒:"重要嗎?"
"重要!"我的聲音在寂靜的廚房裡顯得格外響亮,"如果...如果是為了報複我四年前的拒絕..."
陸辭突然轉頭看我,眼神銳利得像刀子:"聰明的孩子。"他放下酒杯,冰涼的指尖撫上我的脖子,"但猜對了一半。這不隻是報複..."
他的拇指輕輕摩挲着我的喉結,讓我渾身戰栗:"這是懲罰,小棠。懲罰你的猶豫,懲罰你的膽怯。"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也是我的...自我懲罰。"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他的觸碰讓我心跳加速。四年了,這是第一次他主動碰我。
"哥..."我哽咽着,抓住他的手腕,"我錯了...給我一次機會..."
陸辭的眼神暗了暗,突然抽回手:"晚了。"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去睡吧,明天Alex還要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我站在月光裡,感覺心髒被撕成兩半。一半叫嚣着沖上去抱住他,告訴他我有多愛他;另一半卻清醒地意識到,這可能是陸辭精心設計的一場遊戲,就像他日記裡寫的那樣——"馴養"。
第二天片場,我魂不守舍地打翻了一箱道具,被副導演罵得狗血淋頭。正當我蹲在地上收拾殘局時,一雙锃亮的皮鞋停在我面前。
"這麼狼狽啊,小棠。"
我擡頭,看到陸辭似笑非笑的臉。他今天穿了全黑西裝,襯得皮膚更加蒼白,像個優雅的吸血鬼。
"我..."我剛要開口,一個金發身影蹦蹦跳跳地跑過來,親昵地挽住陸辭的手臂。
"Babe! They want you on set!(寶貝!他們讓你去片場了!)" Alex興奮地說,然後注意到我,"Oh...your brother again...(哦...又是你弟弟(非親生)...)"
陸辭寵溺地揉了揉Alex的頭發:"Let's go.(我們走吧)" 臨走前,他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複雜得讓我心碎——冷漠中帶着一絲我無法解讀的情緒。
我呆坐在地上,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陸辭的手搭在Alex腰上,那個位置曾經屬于我。四年前,我們形影不離,所有人都說我們是"連體嬰兒";現在,他身邊的位置被一個陌生人占據,而我,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
"喂,你!"場務的吼聲驚醒了我,"發什麼呆?去幫化妝師拿東西!"
我麻木地站起來,繼續我的打雜工作。整個上午,我都能聽到片場各處傳來對陸辭的議論:
"聽說他18歲在好萊塢演那個冷面學神一炮而紅..."
"人家根本不用演技,那張臉就是票房保證..."
"據說私下裡也冷得要命,從不參加任何聚會..."
我苦澀地笑了。他們不知道,陸辭的"冷面"根本不是演出來的。他們崇拜的,正是一個真實的、缺乏同理心的反社會人格者。隻有我知道,他曾經有過溫度——當他叫我"小棠"的時候,當他為我跳入河中的時候,當他熬夜陪我複習的時候...
中午休息時,我躲在化妝間角落吃盒飯,門突然被推開。陸辭走進來,随手鎖上門,吓得我差點被噎住。
"哥...?"
陸辭走到我面前,突然伸手擦掉我嘴角的飯粒:"吃得滿臉都是。"他的聲音很輕,帶着一絲久違的溫柔。
我僵在原地,心跳快得要沖出胸膛。這個動作太熟悉了,就像我們最親密的那段時光。
"為什麼..."我的聲音發抖,"為什麼帶Alex回來?"
陸辭的眼神暗了暗:"你想知道真相?"他俯身,嘴唇幾乎貼上我的耳朵,"他是我雇的演員。"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
"每小時500美元,"陸辭輕聲說,呼吸噴在我耳畔,"專門演給我親愛的弟弟看的。"
我猛地推開他:"為什麼?就為了...為了報複我?"
陸辭笑了,那笑容讓我毛骨悚然:"報複?不,小棠。"他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直視他的眼睛,"這是教育。教你明白一個道理——有些機會,錯過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他的話像冰水澆在我頭上。我想反駁,想抗議,但最終隻是垂下眼睛。他說得對,四年前那個夏夜,我本該勇敢一點...
"今晚,"陸辭松開我,整理了下西裝袖口,"我會和Alex在你房間隔壁...za。"他吐出最後兩個字時,眼睛死死盯着我,"希望你喜歡這場表演。"
說完,他轉身離開,留下我一人癱坐在椅子上,胃部絞痛。這不是報複,這是酷刑。陸辭知道怎樣最能傷害我——用我曾經擁有卻失去的親密,用我夢寐以求卻得不到的溫柔。
化妝間的鏡子映出我蒼白的臉和通紅的眼睛。鏡中那個狼狽的男孩,和四年前天台上拒絕陸辭的是同一個人,隻是現在,他終于嘗到了猶豫的苦果。
陸辭說得對——有些機會,錯過了就再也回不來了。但也許,也許還有一線希望...如果他能費盡心思設計這樣一場報複,是不是說明,他還在乎。
橫店的公用洗手間彌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我掬起一捧冷水拍在臉上,試圖沖走連軸工作十六小時的疲憊。鏡中的自己眼睛布滿血絲,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自從陸辭帶着Alex回國,我已經一周沒睡過整覺了。
隔間突然傳來一陣窸窣聲,接着是塑料包裝被撕開的聲音。我本不想多管閑事,直到聽見Alex标志性的美式口音低聲咒罵:"Fuck...where's the vein...(該死...靜脈在哪...)"
好奇心驅使我彎腰從門縫下望去——Alex正坐在馬桶蓋上,袖子挽到手肘,左手拿着注射器在陸辭的右臂上尋找血管。他的動作熟練得令人心驚,顯然不是第一次了。
"Alex?"我下意識出聲。
注射器"啪"地掉在地上。Alex猛地擡頭,藍眼睛裡閃過一絲慌亂,随即又恢複了那種天真的表情:"Oh...LuTang!What a surprise!(真是意外!)"
我盯着地上那支注射器:"你在幹什麼?"
"Just...vitamins!(隻是維生素!)"他誇張地笑着,迅速把袖子放下來,"Jet lag, you know?(時差問題,明白嗎?)"
我彎腰撿起注射器,裡面殘留的透明液體絕對不是維生素。這時,陸辭冷臉走出了洗手間。Alex的臉色變了,突然抓住我的手腕:"Listen, kid...(聽着,孩子...)"
"放開。"我甩開他的手,注射器又掉在地上。這一刻,我突然注意到Alex的眼神變了——那種刻意裝出來的天真無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專業的冷靜。
"Fine.(好吧。)"Alex歎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名片夾,"既然被你發現了...Dr. Alexander Wright, psychiatrist.(亞曆山大·萊特醫生,精神科。)"
我盯着那張燙金名片,大腦一片空白。名片上印着"哈佛醫學院"和"特殊情感依賴症研究中心"的字樣。
"Your brother is my patient.(你哥哥是我的病人。)"Alex——不,萊特醫生——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He hired me to play this 'boyfriend' charade.(他雇我演這場'男朋友'的戲碼。)"
洗手間的燈光突然變得刺眼。我扶住洗手台,感覺世界在旋轉:"為什麼...?"
"Obsession.(執念。)"萊特醫生撿起注射器,熟練地拆解處理,"Unhealthy attachment to you.(對你病态的依戀。)"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胡說!明明是他..."
"Revenge?(報複?)"萊特醫生笑了,那種居高臨下的、醫生對病人的笑,"No, no. That's just the surface.(不,不。那隻是表象。)"
他湊近我,身上古龍水的氣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Your brother spent four years trying to forget you.(你哥哥花了四年時間試圖忘記你。) When that failed...(當這失敗後...)"他聳聳肩,"He hired me.(他雇了我。)"
我張嘴想反駁,卻想起陸辭在化妝間說的話——"他是我雇的演員"。當時我以為隻是惡劣的玩笑,沒想到...
"今天的戲份結束了?"洗手間門突然被推開,場務探頭進來,"爆破組準備好了,陸辭問他的'小男友'在哪呢。"
萊特醫生——我現在已經無法把他當作Alex了——迅速切換回那種天真無邪的表情:"Coming!(來了!)"他拍拍我的肩,低聲說,"Think about it, kid.(好好想想吧,孩子。)"
我機械地跟着他們走向片場,大腦像過載的電腦一樣卡頓。爆破戲在古城牆上拍攝,陸辭飾演的将軍要在一連串爆炸中救出被困的公主。我站在監視器後面,看着陸辭穿着盔甲的樣子——英俊、強大、遙不可及。
"Action!"
爆炸聲接連響起,特技演員們開始奔跑。陸辭按照劇本沖向女主角,卻在半路突然轉向,朝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那一刻,我們的視線隔空相撞,他的眼神複雜得讓我心跳漏拍。
然後,意外發生了。
本該在三秒後引爆的炸藥提前爆炸了。一塊碎片朝我飛來,我僵在原地,眼睜睜看着它越來越近——
"小棠!"
一個身影猛地撲過來。我被重重撞倒在地,後腦勺磕在硬地上,眼前一陣發黑。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和爆炸聲,但最清晰的是壓在我身上的重量和熟悉的薄荷香氣。
"哥...?"我掙紮着擡頭,看到陸辭蒼白的臉。一塊尖銳的碎片插在他的太陽穴附近,鮮血順着臉頰流下,染紅了他的戲服。
"陸辭!陸辭!"我顫抖着扶住他,手指沾上溫熱的血。他的眼睛半閉着,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呼吸微弱但平穩。
片場瞬間亂成一團。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有人把我拉開,醫護人員圍着陸辭忙碌。萊特醫生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邊,熟練地檢查陸辭的瞳孔。
"Concussion.(腦震蕩。)"他簡短地說,然後轉向我,"He pushed you out of the way?(他把你推開了?)"
我點點頭,喉嚨像被什麼堵住了。為什麼?為什麼在報複我的時候還要救我?這個問題在我腦海中尖叫,卻找不到答案。
救護車上,我握着陸辭冰涼的手,盯着他慘白的嘴唇和緊閉的眼睛。萊特醫生坐在對面,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們交握的手。
"Interesting.(有意思。)"他小聲嘀咕。
醫院走廊的燈光慘白得刺眼。我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指甲無意識地摳着牛仔褲上的破洞。萊特醫生去辦手續了,留下我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走廊和腦海中無盡的"如果"。
如果陸辭有個三長兩短...
如果四年前我沒有拒絕他...
如果他真的像萊特醫生說的那樣,試圖忘記我卻失敗了...
手術室的門開了,主治醫生走出來:"家屬?"
我猛地站起來:"我是他弟弟。他...怎麼樣?"
"手術很成功,碎片取出來了。"醫生摘下口罩,"但有個特殊情況——患者似乎出現了逆行性失憶,記憶停留在大約四年前。"
我的心髒停跳了一秒:"什麼?"
"他醒來後一直問為什麼自己在醫院,還問..."醫生古怪地看了我一眼,"問你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說他那天晚上不該在天台上說那些話。"
5樓...四年前...我的膝蓋突然發軟,不得不扶住牆壁。那是陸辭向我表白的夜晚,是他記憶停留的時刻。
"可以...看看他嗎?"我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病房裡,陸辭半靠在床頭,額頭上纏着繃帶,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看到我進來,他的眼睛一亮——那種真實的、溫暖的光亮,我已經四年沒見過了。
"小棠。"他伸出手,聲音虛弱但溫柔,"你來了。"
我僵在門口,不确定該如何反應。這是失憶的陸辭?還是另一個遊戲?
"還在生氣?"陸辭笑了笑,那個讓我魂牽夢萦的笑容,"對不起,昨晚我不該...說那些話。"他示意我走近,"頭好痛...發生什麼了?"
我慢慢走到床邊,謹慎地觀察他的表情。沒有嘲諷,沒有冷漠,隻有純粹的困惑和關切。這真的是四年前的陸辭,那個在天台上向我表白,然後被我拒絕的陸辭。
"你...在片場受傷了。"我小心地說,不确定該透露多少。
"片場?"陸辭皺眉,"什麼片場?我昨天明明還在準備高k..."
他的話證實了醫生的診斷。記憶真的回到了四年前。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湧上心頭——這是機會嗎?是上天給我們重來一次的機會?
"哥..."我鼓起勇氣握住他的手,"你還記得...昨晚在天台上,你對我說了什麼嗎?"
陸辭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耳尖微微發紅:"記得。"他輕聲說,"我說...我愛你,不是作為哥哥對弟弟的那種愛。"
我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四年了,這句話在我夢中重複了千百遍,現在終于再次真實地聽到。
"那你還記得...我怎麼回答的嗎?"我屏住呼吸。
陸辭的眼神黯淡下來:"你說...我們是兄弟。雖然不是親生的。"
我緊緊握住他的手,眼淚終于落下:"我撒謊了。"我俯身靠近他,近到能數清他的睫毛,"我也愛你,一直都是。"
陸辭的眼睛瞪大了,嘴唇微微顫抖。然後,他慢慢擡起手,指尖輕輕擦過我的臉頰,拭去淚水:"真的?不是因為我受傷哄我?"
"真的。"我抓住他的手貼在臉上,"四年了,我每一天都在後悔那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