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着青色綢布的馬車在一座色彩豔麗的花樓停下。
“小姐,你小心些。”有侍女提前下車,小心翼翼将一個瘦小的女孩扶下車轅。
花樓門前已站了一個豐腴的濃妝婦人,身後跟着幾個姑娘,也是花枝招展,各具風情。
“哎呀我的小北,快讓媽媽看看,怎麼瘦了這麼多。”
侍女手一緊,名叫小北的女孩安撫地拍拍侍女手背,示意其呆在原地。
她将臉轉向夫人所在的方向,摸索着朝門口走來。
婦人連忙快步向前,将小北攬進懷中,揉着她臉蛋,心疼道:“瞅這小臉兒,也就巴掌大。”
身後有姑娘捂嘴笑了,說:“媽媽,小北這是抽條了,要成大姑娘了,你淨在那兒瞎操心。”
婦人也笑了,打趣道:“我們小北啊,生來就是招人疼的,來,媽媽早叫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甜水圓子,撒了核桃碎、山楂碎,你小時候能吃三碗...”
侍女冰冷地望着婦人攬着女孩的背影遠去,上了馬車,對車夫道:“回李府。”
熱騰騰的甜水圓子很快被端上來,小北乖巧端坐在榻上,身姿柔弱伶仃,讓人忍不住去呵護她,憐愛她。
媽媽眼神柔軟地看着她,坐到她旁邊端起甜水圓子,每一勺都吹涼到了适口的溫度再喂過去。
小北羞腼地笑了一下,她如今不需靠他人幫助也可以自己進食了,但還是接受了婦人的好意,張嘴吃了起來。
小北是先天失明的盲人,自小便被遺棄了,被花樓的媽媽撿回去撫養長大,她為了回報媽媽的恩情,苦練琴藝,而她此道的天賦也極高,僅十二歲便憑一曲技驚四座,成了名動長洲的歌姬。
不過也正因如此...婦人垂下眼。
她猶豫片刻,還是問出口:“李大人對你可還好?”
那一日,長洲的郡守,李松百李大人也赫然在座,當即便豪擲千金買下了小北。
婦人肯定不舍,小北是自己一口口飯養大的孩子,可那是一郡之首,她隻是一個草芥般的妓子,如何能與那樣的人物抗衡?
“李大人對我很好,吃穿住行,都是最好,他還教我識字,給我念書,說是讓我明事理。”小北說着說着,低下了頭,耳尖的紅霞蔓向臉頰,紅成一片。
婦人看着少女情窦初開的模樣,心中卻并無喜悅,隻有擔憂。
傻孩子,對李大人那樣的人動情,最後傷情傷身的隻會是你呀。
她打起精神,抛開那些無用的心緒,愧疚道:“若不是咱們這花樓實在活不下去,也不會找到你來幫忙。”
大夏各地是不禁風月場所的,長洲因為一些特殊原因,妓子所在的花樓生意比繁華最盛的江都還要火爆。
在長洲規整肅穆的街道間,也隻有花樓能夠漆以鮮豔的顔色,在衆多青色瓦房中十分奪目,這在被郡律處處拘束的郡民看來,就是自由歡愉的天上人間。
婦人看不透那個李大人的心思,到底是要郡民克己複禮,還是縱情放蕩,李大人這個人她更看不透。
因為就在不久前,李大人開始限制長洲花樓的數量,達不到要求營收的花樓會被強制關閉。
婦人去打探消息,除了長洲最出名最豪奢的那三大花樓,她們這些小營生都得被取締。
花樓被關,她和樓裡的姑娘拿什麼吃飯?人人都去喝西北風?
婦人實在想不出什麼好招,隻得咬牙,腆着臉将小北請過來,想讓她過來撐下場子,先熬過這段時間,小北也能幫她教幾個好苗子出來,到時候留住了客人,三大花樓變四大花樓也不是不能拼一下!
“媽媽,你先不要着急。”小北牽住婦人的手。
“就算我答應在樓中演奏給客人聽,這不過也隻能讓樓裡撐過一段時間罷了。”
“不僅是咱們樓裡才色雙絕的姑娘,其他小花樓,隻要是才色出挑的,不都被三大花樓給挖去了,沒有拿的出手的新人,媽媽要靠什麼把花樓延續下去?”
婦人被問得啞口無言,惱羞成怒道:“行!我這就把花樓解散了!反正怎麼樣都是個死!你就當你沒來過我這兒,我也沒求過你!”
小北好脾氣地拉着婦人的手搖着:“媽媽莫生氣,小北這裡有更好的辦法,一定可以幫媽媽渡過難關...”
将小北送往花樓的侍女回到了李府,一位黑衣男子已在府門口等着了,面無表情道:“大人要見你。”
侍女被黑衣男子帶往府中涼亭,侍女聽到琴聲,微微一怔。
大人好久未曾撫琴了。
琴聲幽幽,侍女站在台階下,将今天送小姐去花樓,幾時送到,遇到什麼人,花樓的媽媽是怎樣的态度,事無巨細一一說了。
到最後,侍女面露難色道:“小姐說她要在花樓那裡住一段時間,等一切安排妥當才回來...”
“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