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莽轉過頭去,惡狠狠地看向來人。
雙方既然已撕破臉皮,也就無所謂表面的虛僞客套了。
王瑞臉上還是挂着斯文得體的笑,從前窦莽看到隻覺得呆闆可欺,現在隻覺一股涼意自腳底竄起,那抹細微的陰沉和惡毒就如磚牆中的萌芽,自縫隙中露出了一點端倪。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王瑞想看戲就讓他去看!窦莽悄悄後退,想重新進到廣聚樓裡去,到時候從樓西側的小門出去,讓這些人堵在正門前鬧去吧。
“窦大人想去哪裡啊?”又是一道放蕩不羁的嗓音響起,一隻手看似随意地搭到他肩膀上,卻好似有千鈞之重,窦莽使出吃奶的勁兒硬是未掙脫半分,他擡眼一看,這不是剛才在飯桌上狂吃海塞的小侍從嗎?
南東戰懶懶一笑,對窦莽做出一個請的姿勢,各方人馬到位,怎麼能少了主角呢。
紅幡一路招搖,不知何時已經到了眼前了,那告狀之人瞧着三十出頭,一見王瑞就像見了父母親人,遙遙下拜,哭訴道:“大人要為我們這些商人做主啊…”
好一張颠倒是非黑白不分的巧嘴!
窦莽漲紅着臉,被迫站在原地聽着,他現在開始懷疑這個人是不是王瑞特意請來的,幾樁冤情被他陳述得條理清晰簡單易懂,輕易就煽動起百姓的情緒,窦莽被幾百雙憤怒冒火的眼睛盯着,隻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誅心也不過如此了。
南海的商人居然被當地郡守逼着賣私鹽,這估計是全天下頭一份兒了,自忠武帝定下販賣私鹽處以淩遲的重刑後,除了極少數铤而走險的亡命徒,沒幾個商人敢把手伸到鹽上去。
窦莽在這件事上把他的無賴本色發揮的淋漓盡緻,不想賣?強制搬到你家裡去,那不就成你家私藏的鹽了嗎,不賣,一頂觸犯大夏律法的帽子給你扣下來,就要去蹲大牢,被淩遲,誰敢不賣?
“隻可憐韓大哥那隻有三歲的女兒,母親難産早早地去了,父親被這狗官所害,被一刀刀生生地剮斷了氣,一個人躲在破廟裡,被活活餓死了啊!”告狀之人伏在地上恸哭出聲,那一聲聲泣血的悲鳴像一把刀子刮刺着人的耳膜,南東戰皺緊眉頭,心髒像是被一隻手死死攥住,喘不過氣來。
“殺了這狗官!”
“這喪盡天良的狗東西,千刀萬剮都不解氣,就該把他丢進熱油裡活活燙死!”
群情激憤,百姓的憤怒已經到達頂峰,王瑞看着眼前這一幕,滿意地勾起嘴角,眼神示意南東戰。
“父老鄉親們!”南東戰振臂一呼,人群漸漸安靜下來,看向聲音來源。
“這是我們的巡牧大人,從中都不遠萬裡趕來徹查此事,一定能還大家一個公道!明日午時将在此處當衆宣判,按大夏律法對窦莽處以淩遲之刑!”
人群爆發一陣歡呼,衆人自動空出一條縫隙,容南東戰押送着窦莽向郡守府大牢走去。
且讓這狗官多活一晚,到了明日,他們要親眼看着他命喪黃泉,永世不得超生!
深夜子時。
郡守府的大牢陰暗潮濕,窦莽進去後倒是沒人對他用刑,還管了他一頓飯,此時心大地呼呼睡着。
“把他潑醒。”來人對獄卒道。
窦莽被一盆涼水潑醒,正欲發火,待看清來人後,發出一聲嗤笑,似乎并不驚訝。
“數量對不上,你存在那些商人家的私鹽,隻有之前核實的五分之二,另外五分之三去了哪裡?”
窦莽隻是斜睨着他,面上帶着挑釁和輕蔑。
來人也不惱,低低笑了起來,嘶啞的笑聲飄蕩在黑暗中,如同毒蛇陰冷的吐信。
“把他拖出來。”
王瑞帶着一身濃烈的血腥味進了寝室。
南東戰撐得睡不着覺,邊狂塞山楂片邊在裡面來回走動,乍一聞到王瑞身上那味道差點沒吐出來:“離我遠點,我這吃的都被你惡心到嗓子眼了。”
王瑞不以為意,拿了換洗衣服進了浴室。
南東戰亦步亦趨地跟進去,在屏風外問:“窦莽他怎麼說?”
“我把他的牙齒全敲碎了,沒從他嘴裡撬出一個字來。”
就在此時,南東戰聽到有人敲門,他走過去把門打開,是他派出去盯着鹽場的人。
他的心中突然湧起巨大的不安。
隻見那人滿臉焦急:“頭兒,那鹽場的主事人服毒自盡了!”
“什麼!不都說了讓你們時刻緊盯着嗎!”南東戰簡直怒火中燒,窦莽那邊毫無進展,這鹽場的人再一死,南海的線索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