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皇見狀,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道:“不管怎麼說,遠道而來皆是客。夫君,我看,就讓心兒姊妹帶着大家先去那‘霧曲十八觞’浸浸藥泉好健健筋骨解解乏累,如何?”
可司空東旭看着古徵徵竟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戴心心特意大聲上前道:“父親,女兒覺得母親建議極好,請問您意下如何?”
司空東旭這才回過神來,敷衍道:“啊,好,好,你母親所說,自然都是好的。”說着看向戴皇,可便是這一會的功夫,兩人就明顯不若開始那般甜膩了。
姬羽因北野澤貿易之事與戴皇相商,請求戴一作陪。雖戴皇因早年之事一直對古族心有芥蒂,可卻對姬氏一族心存感激,且其實早就看出了姬羽與自己長女之間的情誼,所以與他二人草草聊了國事,便安排杏葉女官送二人去“萬器集”了。姬羽既傳遞了消息,又有古徵徵一衆人在勘察事宜,且有那燕洲打理野澤靈宮諸事,自然便是眼前這心儀的女子最為要緊了,心中倒是十分坦然。而那戴一一,自小各方面便都平平無奇,武功更是三腳貓都算不上,自己就打算着不給大家添麻煩就是了。再說那“萬器集”,它可不止在靈崖腳下這一個主區域,而是遍布于這廣袤韻丹羽原大地的各個部族轄區之内,兩人這一去,估計再回來要半月有餘了。
話說這韻丹羽原,呈現一個環形區域的廣袤之地皆為山,山上盛産金銀礦石與玉石,而中部核心的區域則為盆地,盆地之中多天然溫泉。這金靈寺便恰恰位于韻丹羽原中部盆地之中的最低處,坐擁世間罕見的天然溫泉,再加上寺廟周身是十幾萬年以來皆以草藥聞名,那草藥的根莖葉與這天然溫泉渾然一體,又順着盆地中罕見的小丘陵地形天然地形成了十八彎的熱海,整個湯泉山的設計便若那九曲流觞一般了。其中有一道彎地勢頗高且孤傲聳峙,輕功遜色之人怕是難登其上,且終年終日濃霧缭繞,也不知在甚麼久遠的時間,偶得了一個“霧曲十八觞”的雅号,便流傳至今了。戴心心帶領一衆人所到之處,便是這裡。
金石玉器打造而成的湯泉利用金靈珠的靈力湧動翻滾,韻丹羽原又以女為尊,湯泉沐浴不分男女,一貫以來同處一處。這一衆女子與男子一起沐浴湯泉之中,本來嬉笑之事該少不了。可是,本來戴心心樣貌出衆,遠好于其他姊妹,可如今古徵徵與之一較,卻不相上下,再加上那古五棱石在心口散發出幽微的光來,即使透過幾層七色幻彩的薄紗,依然清晰可見,戴氏女自然沒有甚麼興趣真的帶他們在普通湯泉中玩耍。果然在四公主的引領下,衆人不到半個時辰便走過了前幾道彎,看見一處頗為孤傲聳峙之處。咱們這幾位之中倒是沒甚麼吃素之人,紛紛各自騰了真氣,登上了那“霧曲十八觞”,隻不過侍從宮娥之流,便都留在原地了。
這霧曲觞也果然名副其實,溫度略高的水中所蕩出的氣味雖說乍一聞藥氣重得很,可聞上幾個來回之後,反而自得一股難得一見的上好檀香之氣,令人舒适,隻不過那水汽真是又足又厚,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果然襯得上“霧曲觞”的名字。聽着戴心心介紹這藥泉的功夫,幾個人都坐落好了,便沒有再來回走動。
戴心心見大家都坐定了,這才道:“本來這藥泉中便是一些桃花醫仙見慣了的材料,我剛才見各位才入這霧曲觞,所以才多嘴了。”
古徵徵道:“我們還得感謝心兒悉心幫着我們坐定,又何來多嘴一說呢?”
戴心心正好向古徵徵發問道:“徵姐姐,我适才忍了許久,現下終于好問問你與諸位,一來究竟是誰要盜我羽原的金靈珠,二來各位言語間遮遮掩掩究竟又是為何?”
司空晴閉目道:“遮遮掩掩一事怕你是要請教你的徵姐姐。至于金靈珠的故事,怕是還得少龍帝道與你。”
古徵徵道:“繼然心兒說了,徵徵在此便先要謝過諸位。”
幽丞搶道:“仙女丫頭,你着重是該謝謝我。對不對?要不是我在那個關鍵時刻攔住你那個傻哥哥,他家裡老底兒被翻的事情可就保不住了。”
戴心心奇怪道:“羽王殿下可是出事了?”
古徵徵道:“确實如此。其實,濟水西沼野澤靈宮的土靈珠,在飄沙缈域禦鼎玄宇的金玄珠,就已經被生祭了。”
戴心心隻顧着吃驚,還沒說話,戴傾傾倒是先說道:“我就說嘛,大姐姐那等無福之人,怎會攀得上這麼好的姻緣。原來那野澤靈宮已失了土靈珠,現下妄稱皇族了。”
戴見見道:“野澤靈宮土靈珠失竊一事,萬不能讓戴皇知道,否則我怕大公主與哥哥就此無緣了。”
古徵徵道:“正是如此,所以剛才在正殿之中,大家都未敢提及此事。”
戴傾傾冷笑道:“大姐姐自小就不受寵,别說他隻是失了土靈珠,我看即便是失了這野澤靈宮宮主的身份,母親也不會在意。”
戴見見實在聽不下去,在一旁道:“三姐姐你還是閉目養神為好。讓四妹妹和客人們聊聊正事。”
戴傾傾甩開戴見見,自顧自地挪了幾步,閉目養神起來。
戴心心道:“難得我三姐姐也有言之有理的時候,徵姐姐和諸位不必太過擔心,大姐姐的确如此,雖一向不得母親青眼,可現下看來卻是禍兮福兮。”
古徵徵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因我兄長是個心直口快的實誠人,看樣子也是瞞不了太久,再加上他雖已失了土靈珠,可卻盼望着弋海蠻荒不要有人再有步他後塵,怕是也不會為了一己私欲而刻意隐瞞的。且這些都不是最要緊的,眼下最要緊之事須得把那位躲在暗處的人尋出來。”
龍幽晔接着說道:“徵兒所說正中我們現在所查事之要害。既然我們已經到了這韻丹羽原,便應當排查清楚,那一直在其中挑撥離間的人究竟是不是英氏女。”
戴傾傾在一旁接茬道:“少龍帝莫不是在說笑罷?這弋海蠻荒,隻聽說過我們戴氏、你們龍氏、我兄長家司空氏,還有野澤靈宮姬氏、閉殼靈堡金氏,再加上禦鼎玄宇獨孤氏和鋸齒玄洞陳氏,最多還有一位近日才得見的古氏,何時有過甚麼英氏?”
戴心心卻若有所思地說道:“英氏?冥神英堯,莫非與此有關?”
古徵徵驚訝道:“心兒如何知道這英湯玄谷皇族?”
司空晴道:“看來,心兒自小不僅飽讀了詩書秘籍,恐怕連那珍珑閣中的典籍《珍珑天卷》也盡數在你腦海之中了罷?”
戴心心回道:“表哥你有所不知,《珍珑天卷》實有玄機!”
司空晴睜開眼睛,好奇道:“噢?據我所知,那《珍珑天卷》乃不知名高人述弋海蠻荒奇異之事的孤本,本是十幾萬年前的鬥聖大人偶得,隻是後因機緣巧合到了這韻丹羽原,入了你們的珍珑閣。時間已久遠,可從未曾聽聞還有甚麼玄機。”
戴心心卻十分認真起來,道:“表哥、龍帝哥哥、徵姐姐,我知那英氏女,乃是源于另一本典籍——《珍珑地卷》。”
幽丞打從進來這霧曲殇便沉沉睡去了,聽着稀罕事,方才醒來,揉揉惺忪睡眼,道:“這《珍珑天卷》倒是還有所耳聞,可《珍珑地卷》卻是聞所未聞啊。”
戴心心道:“《珍珑天卷》乃是我少時最愛的典籍,可能正因如此,我反反複複查閱,這才無意中發現它原來藏有一口訣。又經久來久去的琢磨,這才發現了《珍珑地卷》。”
司空晴道:“那卷中載述為何?”
戴心心道:“與天卷中所載多為亘古聖域之事有所不同,地卷中所載為當下從未聽過的一個地方金玉天山之事,若按照那本典籍上的記載,金玉天山皇族應坐落于英湯玄谷。尤其講了冥神英堯之事。”
古徵徵道:“是了。正是金玉天山,原坐落于這弋海蠻荒之中,屬肆玄蠻荒。可關于英氏皇族的細節,我們卻知之甚少。”
龍幽晔道:“金玉天山雖說此前已隕落,可現下看來,這英氏女卻已再度現身弋海蠻荒,又生祭了土靈珠和金玄珠兩大寶物,且敵暗我明,狀況不容樂觀。”
戴心心道:“龍帝哥哥所言極是。天卷我雖倒背如流,可地卷我卻從未從頭到尾細細讀過,隻是揀選着偏好之處翻看了,沒想到卻誤了事。”
戴心心正說着,冷不防一衆人被飛來的一小隊人馬偷襲了。偷襲的黛衣人,布陣和武功招式皆與在野澤靈宮和飄沙渺域遇到的黛衣人如出一轍。黛衣人與龍幽晔和司空晴對戰,但是被發現無論對青滄九州龍氏的“遊”術,還是奇楠谷地司空氏的“移”術,都非常熟悉。他們想到,在濟水西沼,這幫黛衣人出現的時候,為了挑起事端,使用的正是禦鼎玄宇獨孤氏的“破”術。
戴心心邊打鬥邊道:“《珍珑地卷》之中有記載,英湯玄谷習‘佯’術,最擅長模仿他人。這恐怕是敵不是客!各位小心!”
一衆人等與這些黛衣人大打出手,無奈黛衣人人手衆多,又熟悉各路武功路數,再加上霧曲觞濃霧缭繞,衆人費力周旋,才算是和那些黛衣人打了個平手。他們的目标顯然是古徵徵,在一衆人之中好容易尋見了她,一路四個遍沖了過去,戴心心為救古徵徵受了重傷。千鈞一發之際,隻見一個沖出來的人影救了戴心心。那人出手極重,真氣又渾厚,幾下便震蕩得那濃霧遠離地面,飄向上空。這下一衆人才有了眼睛,打退了那黑衣人。随着這人影又穩穩地落在戴心心身旁,抱起了她,那濃霧随之也便又沉了下來,所以衆人一直沒能看清楚他的樣貌。
古徵徵雖受了些傷,可擔心戴心心擔心得緊,捂着傷口向那人喊道:“來着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