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月明星稀。海浪拍在古徵徵赤着的腳丫上面,面前便是讓那濟水西沼與缥沙渺域之間遙遙相隔的玄靈忏海,黑漆漆的海水一望無際。這是從肆靈弋海出發通往肆玄蠻荒的必經海域,一路過去必是不可能平坦,畢竟靈力與玄力激發的潮汐從未停止過。如何能渡過去呢?
渡忏海喽,送命去
碾白骨喽,浪徐徐
君回身喽,歌一曲
送與你那祠堂老祖聽……
有甚麼人在唱歌。
歌詞驚悚,可那曲子卻十分悠揚,且聽着這唱歌之人心情不錯。
歌聲乍聽雖悠遠,可眨眼功夫,那人便已在眼前。打眼望去,隻見他戴一頂十分碩大的鬥笠,遮住了整張臉,腳上穿個藤條編成的簡易鞋子,碩大的腳掌正踏在一葉扁舟之上。可一身古樸的打扮卻掩不住圓滾滾矮墩墩的憨憨身型。
古徵徵忙走過去,問道:“船家,船家,您可助我們渡海麼?”
“我可不是甚麼船家!哼!”那人聲音咕噜咕噜,并聽不真切。
龍幽晔也緊兩步上前,追問道:“老人家,我們要去那缥沙渺域,您可給我們行行方便?”
那人一聽,幹脆将鬥笠一揚,不高興道:“我可不是甚麼老人家!”
龍幽晔趕忙轉了口風,又問道:“尊駕可是常在這忏海邊生活?可告知我二人如何渡海麼?”
那人搖搖腦袋,道:“我可不是甚麼尊駕,”邊說着,邊幹脆一屁股坐在潮濕的沙灘上,“我可不喜歡甚麼忏海!可不管它今日是不是潮汐漲落了兩個回合。我可不住這旁邊兒……”
龍幽晔難免有些愠氣上頭來。
古徵徵示意他壓一壓,可自己心中似有些了然,上前幾步,試着拍了拍那人肩膀,又伸手到包袱裡面随便抓了一把忍冬花炒瓜子,輕聲說道:“喂,小閣下,我這裡有些吃食,香得很,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兒的,你又在這看了這忏海漲落了兩個回合,定是餓壞了罷?”
隻見那人一下子便将鬥笠摘了下來,一把便将那瓜子搶了個幹淨,又坐回去,将瓜子随便扔在懷中,緊忙嗑起來,許是吃太快嗆着了,可還是邊咳嗽邊噴口水道:“我可不餓。”
二人看過去,果然看到一張娃娃臉,眉粗眼凸,鼻梁扁塌,雖一直是一副怒顔,但十分憨态可掬。
古徵徵趁機問道:“小閣下,我們想渡那忏海去,你可不必幫我們。”
那孩子仰起臉來,道:“我可不幫你們。”
古徵徵接着故意說道:“嗯嗯。那你可不能随便将你為何在此告訴了别人。”
那孩子點點頭,道:“我可不能說我是在等人。”
古徵徵道:“噢。那你可不能告訴我是在等甚麼人。”
那孩子又點點頭,道:“我可不能告訴你我是在等那戴古銀花夾之人。”
古徵徵聽至此,趕忙低下腦袋,偏往一邊,指指頭上的忍冬花古銀花夾,道:“我可不能告訴你我便剛巧戴了一對!”
那孩子隻瞥了一眼便跳起腳來,懷裡的忍冬花炒瓜子落了一地。他也不顧龍幽晔的反對,用手指輕輕摸了摸古徵徵的花夾。龍幽晔見狀,一個“水起遊龍”便到了那孩子身邊,本以為能一下壓制住他。可誰知這孩子快得很,龍幽晔隻拽上了他腦袋上的發髻,還被他幾招便掙脫開了,于是手裡隻留下一根綁發髻的帶子,拴着一顆碩大的扣子。
那孩子急了,打了個滾兒過來,一下子便把發帶搶了回去。兩人這才看出來,這孩子雖年齡不大,可身手倒好。古徵徵示意龍幽晔躲開些,因那孩子顯然并無惡意。果然他又來摸摸古徵徵的古銀花夾,瞧着花夾發出些幽微的七色幻彩,然後便忍不住捂着嘴巴“哈哈”笑出聲來。自顧自地高興了半晌,那孩子才好容易平靜了下來,拉着古徵徵和龍幽晔上了那一葉扁舟,又塞了兩隻槳過來,留下一句“他說了,可不能告訴你們缥沙渺域在西北方向!”然後興高采烈地跑走了,邊跑邊喊着“我可沒說”,然後是一句“再會”便在身後的森林之中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