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了又看了一眼正在四處打量的姚嵘，若有所指的道，“我們國營飯店吃飯可是要糧票的，沒糧票的趁早出去，可别自找難堪。”

說完她還小聲補充了一句，“這年頭什麼泥腿子都能進國營飯店吃飯了？”

也不能全怪這女營業員狗眼看人低，姚嵘一身粗布衣服，灰裡透着黃，黃裡透着黑，染得不均勻就算了，還打了好幾個補丁。

要知道尋常吃國庫糧的城裡人還不一定能夠來國營飯店呢，何況這種進來就探頭探腦東瞅瞅西看看的地道鄉下人？

姚嵘倒是沒怎麼生氣，倒是趙若琪狠狠的瞪了那個女收銀員，“主席還說工農階級是一體呢，你倒是挺會瞧不起人。”

那女馬臉的收銀員也不甘示弱，能進國營飯店當上收銀員這種既有油水又輕快的工作，可不僅僅是靠運氣的。橫豎多一個客人，少一個客人，也不會少了他們的工資，有剩下的食材，還能偷偷分一分。

“怎麼，說你們兩句你們，你們還不樂意了？你瞧她這個樣子，難道是吃得起的？”

“不就是錢和糧票嘛，我這裡有的是。”趙若琪氣的要掏錢。

姚嵘攔住了趙若琪，笑着道，“你别看我穿着破舊，我可真是吃過見過的。”

“呵，你一個泥腿子，能吃過什麼東西，還吹什麼吃過見過的。”

“你等下哈。”

姚嵘一笑，然後張口就來了一段報菜名！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鴨、醬雞、臘肉、松花、小肚兒、晾肉、香腸兒，什錦蘇盤兒、熏雞白肚兒、清蒸八寶豬、江米釀鴨子，罐兒野雞……”

“停！”

姚嵘第一段還沒說完呢，那收銀員就愣了，打斷了她，好家夥，她在這國營飯店幹了好幾年了，也沒聽過這些個菜名。瞧着那架勢，如果不打斷這個村妞，說不準還能繼續背下去。

“你們到底要吃什麼？”

姚嵘早看完了菜單了，這會兒利落的道，“蔥花面一碗多加蔥。”

一聽這隻點了一碗面，收銀員不僅沒小瞧，反而連連點頭，這萬一真報些個沒有的，多尴尬。

連廚房裡剛剛正在瞧熱鬧的大廚也松了口氣，雖然是國營飯店，可以拒絕菜單上沒有的菜，但大廚人也要臉啊，這也做不出來，那也做不出來，多難堪。

饒是如此，姚嵘還朝着那個馬臉收銀員，語重心長的道。

“同志，人不可貌相啊，要知道主席衣服上都打補丁呢，我這是向主席學習！”

感謝馬三立大師！感謝她曾經有一段時間閑着沒事聽相聲！人掌握的知識總能在某些時候用得上！

趙若琪也被姚嵘這一套操作給逗樂了，今天一整天緊張低沉的心情也松快了些，孫遙遙更是拍着巴掌符合。

“姚姐姐說的對，向主席學習！”

小孩子的話總是讓人羞愧，馬臉女收銀員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想要回嘴，又擔心再一次被打臉，索性避而不談，問趙若琪吃什麼。

趙若琪自己也點了一碗面，給孫遙遙點了一個油糖餅，本來想點紅燒肉的，大廚說太晚了做不了，又點了半隻燒雞。

别看這會兒收入低，在飯店吃飯可一點都不便宜，一碗面三毛錢，油糖餅一個兩毛，半隻燒雞要一塊五，也就是這一頓飯吃下來就要兩塊三，還不算額外花的半斤糧票。

姚嵘揣着自己那六塊三毛錢倍感貧窮。實際上花了三毛買車票，她身上現在就隻有六塊錢，還得留下三毛買回城的車票，她身上能動用的全部資産也就五塊七毛錢。

窮，真窮！

趙若琪不知道姚嵘針對物價心有戚戚，猶自笑道，“雖然比不上你報的那些菜名，但紅星飯店的燒雞做的真的挺不錯的。說起來，你在哪聽到過這些菜名啊。”

“之前聽人提起過，一下子就記住了。”

實際上聽了沒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尤其窮的時候，那是真的一邊啃窩窩頭一邊聽了解饞。

“我覺得，可能是我有幹餐飲的天賦吧。”

真話是不能說的，于是姚嵘睜眼說瞎話，毫不客氣的忽悠着趙若琪，“可惜我這樣子的農村人沒法招工，不然我來紅星飯店工作，保準能幹的風生水起。”

“也未必完全沒機會。”

畢竟是救了女兒的恩人，之前一路上對她的照顧，趙若琪也很感激，有心想幫下姚嵘，但是這确實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因此隻提了一句就岔過去了。

好在馬上廚房就把菜送了上來，兩大碗熱騰騰的面，一個炸的金黃的糖油餅，還有半隻切好的，紅潤油亮，瞧着就很下飯的燒雞。

别說姚嵘，就是本來沒什麼食欲的趙若琪也一下子感覺到了饑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