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梁山
山巅的積雪泛着幽藍冷光,璟宸玄氅獵獵立于風口。
山腳下北翟狼旗如黑潮漫卷,斛策的銀甲刺破雪幕,恍若十年前鎖他琵琶骨的那柄彎刀。
“三百玄甲,兩千精銳,夠埋三萬敵軍了。”他碾碎掌心血冰,任北風将腥氣卷向礦洞。
阮雲道:“太子殿下好謀算。”
阮雲心知,饒是精銳戰鬥力強,兩千人對戰五萬敵軍,勝算依然不大。
何況,北翟對寒鐵礦的重視程度尤勝于康國,相比較幽州城而言,他們定會同樣派精銳過來奪取。
而真正能施展地開身手的,無非就是寒鐵礦口上那一塊平地,是無論如何站不下五萬多人的。
所以,璟宸一定是用了其他的方法。
那麼,他會用什麼法子呢?
阮雲腦海中飄過三個字《天工譜》。
冰面映出第一縷晨光時,北翟重甲已壓境。
三百玄甲緊握劍戟,死守寒鐵礦洞口。
礦門在晨光中泛着青芒,三百玄甲衛的鱗甲結滿冰霜。
霍九的刀卡在北翟百夫長的肋骨間,擡腳踹屍時,靴底撕下一層凍在冰階上的血皮。
一波箭雨襲來,玄甲衛用圓盾抵擋。
而後又拿起兵械揮向北翟重甲。
但那些北翟重甲卻如殺不盡一般,不斷有人往前沖。
第二波箭雨襲來,其中一人因躲閃不及,手臂上中了一箭。
他伸手拗斷箭身,雙眼充血繼續戰鬥。
阮雲此刻非常清楚璟宸要幹什麼。
他要讓三萬重甲都陷入這寒鐵礦,再一舉将他們殲滅。
也就是說,這三百玄甲衛和兩千精銳既是作戰主力,又是誘餌!
璟宸背在伸手的手下意識捏住了拳頭。
他不忍玄甲衛送死,但在此戰場上若是他也定不住,便會大亂軍心。
看看着兄弟們在場下厮殺,阮雲終歸于心不忍。
她向太子抱拳:“我是少将軍,玄甲衛的戰鬥,我不能缺席。”
丢下這句話,她便不顧太子阻攔,跳下去和玄甲衛一起戰鬥。
北翟重甲的馬蹄震得冰棱簌落,阮雲反手将長槍紮進凍土,濺起的冰碴子擦過她眉骨血痕:“三百對三萬?夠本!”
衆人見少将軍到,手中的力道都不自覺增加了幾分,仿佛忘記了疲累一般,殺敵的速度又回到了戰鬥最初的狀态。
“少将軍!東側冰階裂了!”
阮雲足尖挑起斷戟擲向雲梯,精鐵洞穿三名敵卒的咽喉:“拿火油來!”
她劈手奪過親衛的牛皮囊,琥珀色液體潑在玄甲衛棄置的盾牌上,“列龜甲陣!”
斛策眼看着北翟圓刀朝着少将軍劈過去,少将軍束發銀鍊忽然斷裂。
青絲散落瞬間與他記憶中藥廬女子的背影重疊。
她是……
未等斛策有時間多想,北翟先鋒的狼牙棒已砸在龜甲陣上,浸油的盾牌突然爆燃。
阮雲抓住自己的頭發,又順勢用斷了的銀鍊紮住,旋即轉身,一□□在北翟先鋒的脖子中央。
另一個先鋒抓住機會往阮雲喉嚨處補刀,阮雲一側身,那刀堪堪擦過她的手腕處。
就在阮雲拔出紅纓槍,一個回馬,将後一名先鋒心髒的位置被戳穿的時候,圓刀砍傷了她的左臂,立時鮮血直流。
斛策某種閃過異樣的慌亂。
璟宸站在山巅,竟莫名覺得心中一滞——那樣用力的一刀,想來那傷口定是深可見骨了。
不過,他也有幾分欣賞少将軍的身手——果然年少成名,身法竟不輸自己,若是單論速度,甚至比自己還快上幾分。
旋即他又轉宴去看北翟重甲隊伍的尾巴,再看了看寒鐵礦洞門口。
而後将手中的長槍擲向斛策。
“哈哈,斛老二,多年未見!”
北翟軍中立馬有人認出了璟宸:“是康國質子!”
重甲立馬分出一小隊,由斛策帶領着來擊殺璟宸。
可就在斛策銀鞍白馬踏過冰層時,棘梁山底部傳來異樣震顫。
原來那些是璟宸早已安排好的,讓兩千精銳按照《天工譜》鑿出的蜂窩孔洞。
此時孔洞當中正滲出森森白霧。
斛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勒馬長嘶:“撤!”。
然而那一小隊前鋒鐵騎卻已轟然陷落。
冰窟中沸騰的石灰水灼得戰馬悲鳴,對岸密林間寒光連閃,兩千千康國精銳腳踏包鐵箭杆,飛燕般掠過冰河。
“放!”蕭凜的吼聲震落松枝積雪,淬毒弩箭專挑重甲接縫。
斛策揮刀斬落流矢,劈向正被北翟兵纏鬥的璟宸之時,刀鋒卻被阮雲的紅纓槍卡住。
礦洞深處硫磺氣刺鼻,三百玄甲衛且戰且退,染血的鐵靴碾過暗藏火油的棉線。
斛策的親衛撞翻枯木堆,松脂遇火星炸開火龍,火舌舔過洞頂冰錐,融化的雪水混着毒煙倒灌。
“殿下小心!”副将推開斛策,自己卻被金蛇般的鐵汁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