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當時雲兒有任務在身,自己便拒絕了,現在想來竟是後怕。
實在是太大膽了,他這裡可是北境大軍!
璟宸忽然俯身耳語,尾音浸着蛇信般的惡意。
“或者……讓令妹看着兄長去教坊司承歡?”
他滿意地看着黑衣人瞬間灰敗的臉色,大笑而去。
一邊走,一邊跟身邊的蕭凜道:“蕭将軍骁勇善戰,手下猛将無數。上次寒鐵礦一事,還多虧了您和少将軍。”
蕭凜神色微動:“殿下謬贊。”
阮雲聽着璟宸的話,又看着他的眼神,很怕他就着少将軍的話題就要找少将軍了。
于是破天荒地蹭到璟宸跟前:“殿下誇了大将軍,是不是也該誇一下嫔妾。您看那橫沖直撞的野豬……”
璟宸瞥見地上散落的餅屑和殺手狼狽逃竄的背影,嗤笑一聲:“愛妃這市井手段,倒比聖人道理實用。”
阮雲低頭整理裙擺,語氣溫軟:“妾身不過是慌亂中想起幼時外祖父教的驅獸法子。”
璟宸把玩着玉珏,似笑非笑:“阮太傅倒是什麼都教。”
阮雲擡眸,笑意淺淺:“殿下說笑了。”
蕭凜從樹上拔下一根黑衣影衛射的箭。
箭尾刻着“甲字伍佰貳拾柒”。
這“甲字伍佰貳拾柒”又該是什麼意思呢?
“殿下,殿下……呵……”闫雙成氣息起伏不定,從遠處慢慢朝着衆人走來。
待走近大家時,明崑伸手去捏闫雙成上臂:“闫大夫到底讀書人,怎的這身上竟是這般松垮,不結實啊。”
闫雙成扶着明崑大口喘氣:“明、明世子說笑了……這黑衣人來,能躲來躲去,不給大家拖後腿,闫某已經盡力了。”
大家看着闫雙成的樣子,哈哈笑着。
璟宸在衆人陪同之下走向馬車,在上車之前,他忽然對着蕭凜道:“上次寒鐵礦,多虧那位骁勇善戰的少将軍。既已來到北境,還請蕭将軍引薦。”
阮雲和蕭凜同時愣了一下:“……”
要見少将軍?!
……
帳簾被北風掀起半角,璟宸擡靴跨過門檻,寒氣裹着濃重藥味撲面而來。
蕭凜擡手禀告:“太子請看,此人便是我北境少将軍。上次他孤身入局去寒鐵礦送密函,遇到襲擊,好在最終保住一條命。”
璟宸點點頭,目光已如刀刃般無聲剖開帳内每一寸。
榻上人右腕層層疊疊裹着麻布,三圈壓兩繞的纏法工整得近乎刻闆。
——康國宮廷太醫才這般講究,北境軍醫包紮傷兵向來是草草一裹了事。
璟宸突然意識到,這位躺在木闆床上的少将軍……真的是闖寒鐵礦送密函的那位嗎?
他仔細看了看“少将軍”未被纏住的手指,而後又拿過案上抄錄的《金剛經》看。
蕭凜在一邊解釋:“當日在寒鐵礦洞時,多名北翟将士用箭射他。誰知,那箭上有毒,犬子一時間頭暈難當,因此掉下了懸崖。”
璟宸翻開《金剛經》,裡面是潦草的字迹,順口回了一句:“倒是與孤的太子妃遭遇頗為相似。”
蕭凜和阮雲皆是心頭一緊。
璟宸又道:“少将軍三年前奇襲黑水谷時,給北翟王帳留的戰書,用的可是左手反書。”
他忽然轉頭看向蕭凜:“蕭将軍覺得,這位能把佛經寫得如斧鑿刀刻的少将軍,該是哪隻手執筆?”
蕭凜道:“這……臣倒是未注意。想來應該是右手吧……”
“嗬……嗬……”嘶啞氣音從紗布下溢出,似垂死之人苟延殘喘。
璟宸雙眸一沉,旋即又眸色如常地看向蕭凜:“少将軍大義,孤回京必請父皇重賞蕭家。碰巧今日有名醫闫雙成與孤随行,可讓闫雙成診治一番,也好了解少将軍傷情。”
蕭凜目光一淩,若真是名醫,一診脈便會暴露,遂抱拳道:“多謝太子殿下厚愛。犬子他已經有大夫替他瞧過病,雖然看着可怖,但終究是皮外傷。假以時日,定能……”
話到一半,蕭凜突然看見邊上的阮雲一直在對自己搖頭。
一轉頭,果然見到璟宸定定地看着自己。
蕭凜轉言:“……定能再為大康奮勇殺敵。若是闫大夫能幫忙再看一遍,蕭某心中自是感激不盡。”
阮雲心中暗歎:畢竟是武将出生,師父他實在是太不會撒謊了。
凡是常人遇到闫雙成願意替他診治,求都來不及,怎的還會拒絕呢。
就在闫雙成上前要替“少将軍”診治的時候,榻上人忽然劇烈抽搐,纏成粽子的手打翻了藥碗。
褐汁潑在虎皮褥子上,暈開一團污漬。
蕭凜大步上前遮擋,玄鐵護腕磕在榻沿“铛”地一聲響:“犬子傷重畏風,還請殿下移步偏帳。”
璟宸冰冷道:“不用。”
阮雲心一沉……這人,得弄走啊!不然定會讓他看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