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甯十五年一月華陽宮
梧桐樹上挂着的紅綢随風而動,姜齊披着外袍坐在窗邊,仰望着外面的冬景
“看什麼,你又看不見?”
姜齊一聽椰青這樣說就氣不打一上來
“能看見,這不是動着呢嘛,隻是看不大真切”
自上次鐘抑大鬧秦川宮後,姜齊的五感便盡失了
椰青把手在姜齊的眼前擺了擺,姜齊打掉他那隻賤兮兮的手,罵道:“讓椰青大人失望了,沒瞎”
椰青搖搖頭:“太可惜了”
姜齊沒繼續跟他鬥嘴
這一個月鐘抑重病,卻攔着姜齊不讓他回桓襄侯府,好在椰青能兩邊跑,姜齊知道鐘抑不會有性命之憂,也就沒有再鬧,而是一直陪着權烜住在王宮之中,近些日子雖聽聞了些風聲,卻又不太相信,趁着這次椰青在,他便問道:“外面怎麼樣?”
椰青正好從宮外回來,便同姜齊活靈活現的講起了自己聽到的樂子
“話說那桓襄侯鐘抑率領十萬大軍自益州而來,劍鋒直指王宮,老乾王卻在最後時刻被刺殺身亡,太子黨棋差一招,沒有秘不發喪,帝王崩逝,山陵動蕩,諸位伯侯聞訊而來,以二公子為首與力保王孫的太子舊臣狐狸大夫姜齊分庭抗禮,卻因桓襄侯和孝端侯的态度不明而僵持于波雲詭谲的芮都”
姜齊聽罷哈哈大笑起來:“我?”
椰青也被他這個語氣逗笑:“可不就是你嘛……诶诶诶!你别笑出眼淚壞了我的藥!”
姜齊笑着搖搖頭,輕歎一聲道:“芮都都‘波雲詭谲’了,說書先生在哪編排的這些?”
椰青“嗐”了一聲:“生活嘛,總要找點樂子,百姓把他們藏着呢,你也少打聽,若是傳到侯爺耳朵裡,把他們逮起來了,我跟你急”
姜齊癟嘴點點頭,想着自己不能親耳聽到這樣精彩的說書有些可惜,他這番表情落在椰青眼裡倒成了不屑
椰青上好了藥,沉默地站在旁邊,半晌憋出來一句:“所以侯爺會站哪邊?”
姜齊雖然看不清椰青,但是感覺他那道疑惑的眼神十分強烈,好似今日探到了就有明日的“下回分解”一般
姜齊笑道:“不會是你傳的吧,白日是大夫,晚上就把看到的說出來,做個說書先生掙些外快?”
椰青眉毛“噌”地擡起來:“我是真想知道!你看侯爺……也是一趟也不來宮裡”
姜齊半倚半靠在榻上,擡起下巴看向椰青
“你家侯爺躺着都下不來床!不是你日日照料的麼?他什麼情況你不知道?!”
椰青反駁道:“他他他他……”,不知想到什麼,猛地咬了下自己的舌頭,轉了個話頭說道:“那他允許那些留言甚嚣塵上,不就是默認麼?”
姜齊雖然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卻逗小孩一般,瞬間垮起了臉,陰恻恻地吓唬椰青道:“是嗎?我一會就讓人帶話給侯爺,讓他派人把那些人搜羅出來殺一兩個,以儆效尤就是”
椰青連忙擺手:“不不不!大正月……你就喊打喊殺,太不吉利了,你不許跟侯爺說嗷”
“說什麼?”
權烜推門進來,手上拿了一個漂亮的羊脂玉玉佩
椰青站起身道:“小殿下”
這些日子權烜與姜齊同吃同住,權烜本就不自覺得親近姜齊,偏那狐狸又不是一個正經的,總愛逗弄他,權烜沒見過這樣鮮活的人,便時而忘記端着他那副架子,在姜齊面前漏了些真性情,輕松自在許多,有時半天不見,便會不自覺尋找
正如此刻,他的眼睛亮亮的,朝椰青點點頭,随後自己手中的玉舉起來想讓榻上的人看,姜齊眼睛蒙着白紗,視線卻仿佛落在了他背後,權烜疑惑地轉身,猛地瞪大了眼睛
姜齊雖然明知道風通人性,但還是忙喊道:“低頭!”
隻見一隻猛然飛進的大鳥轉瞬之間便叼走了玉,兇狠的隼撲棱了兩下翅膀落在高高的架子上睥睨着他,等權烜反應過來,手上隻剩下幾道血痕
他看着自己的手愣了愣,還沒來得及皺皺眉,便聽見外面有腳步聲傳來,帶着一身寒氣的鐘抑繃着臉探身進來,高大的身影遮去大半的光,在權烜的眼中像座山似的,受了欺負的小孩被吓到,連忙跑向姜齊身邊,鐘抑卻隻淡淡的掃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一步沒停走向上位
“侯爺”
鐘抑低沉地“嗯”了一聲
或許是走過的風凍着了權烜,手受傷的權烜隻覺得外面的彤雲也跟着飄了進來,沉重的讓他忍不住攥緊姜齊的衣袖,開口道:“姜卿”
姜齊斜睨了鐘抑一眼,拍了拍權烜哄道:“沒事”
這一句終于是讓來人掀起眼皮,好似剛反應過來還有個小人在場
“椰青,帶他出去”
權烜卻拉着姜齊的衣服,将臉埋在他身上
“孤不想出去”
姜齊知道鐘抑這次來肯定是有要事,自己也想問問為什麼會被“掃地出門”,于是哄權烜道:“你先去玩一會,我待會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