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頭的動作,讓人能看到他從下颚到喉結,再到藏在衣領下的脖頸線條。
聞聲把視線收回來,低頭翻開自己的筆記本。
高二這棟樓一共五層,三班在最高層。
站在走廊上,倚着牆壁往下看,是二高去年才灌完水的明日湖。
湖面積并不大,最重要的作用是點綴。
水面上架着狹長的木質走廊,走廊下是郁郁蔥蔥肆意生長的蘆葦。
現在這地方是二高幾年前才建好的新校址。
念着二高是省重點,當初政府批地時多給批了點,現在挖完這湖,後面剩的地還夠堆個假山。
站了會兒,李延時擡腕看了下表:“十分鐘了。”
聞聲拿了筆記本出來,正拿牆當桌子在記筆記,李延時的話她聽到了,但沒過腦子。
等一行筆記記完,才反應過來似的,看過去:“你剛說什麼?”
李延時目光落在她的本子上。
聞聲的字跟她的人一樣,規整,方正,每個字都規矩地站在自己的位置,沒有哪一筆是超出上面或者下面的橫線。
李延時視線移開,掃了下女生的臉。
“沒事。”他說。
臨安今年的夏天,熱得出奇。
記筆記的這會兒功夫,捏着筆的右手已經出了些汗。
聞聲兩指撚了下指尖的汗漬,點了頭,把筆記本換下來,又去翻練習冊。
常年穩步在年級前十的人,除了聰明和努力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有自己的學習方法。
聞聲幾乎沒有除學校作業以外的教輔,但每天老師布置的東西,她都會做兩遍。
單純的做題,改錯,是一遍。
歸類題目,發散思維,把每個題目都揉碎了,自己給自己出題,是第二遍。
聞聲正用三角把練習冊上幾個她覺得重要的題目圈出來,突然又聽到身側人的聲音:“你筆記本借我看看。”
聞聲畫下最後一個三角,看過去。
她還在想手上的題,對于李延時的話處理得慢了半拍,沒立即回答。
對方誤以為她不願意,手敲了下深厚的牆面,補充:“明天還給你買牛奶。”
聞聲右手按着貼在牆上的練習冊,左手撿了放在窗台上的筆記本遞給李延時,搖頭:“不用。”
男生沒回她這話,隻是接了本子,埋在衣領裡的嘴動了動,道了句謝。
聞聲這本子厚,前面記的是高一的東西。
筆記本給了李延時之後,聞聲又轉回去繼續做自己的題。
兩人安安靜靜,一個做題,一個翻本子,等再有動靜已經是又十分鐘後。
李延時把聞聲的筆記本重新放回窗台,壓在她那根透明杆的圓珠筆下。
“謝謝。”
李延時的話沒換來回音,他擡了眸,去看一旁的女孩兒。
不太方便的長發已經被她挽成了高馬尾。
無框鏡架架在秀挺的鼻骨上,從側面能看到她線條完美的肩頸和側臉。
像是遇到了什麼難題,她習慣性地皺着眉,拿筆的右手食指頂在下唇處。
“喂。”李延時提高了些語調。
“李延時!”梅奇蘭扔過來一個粉筆頭。
有點遠,準度不夠,半截粉筆在空中劃了個抛物線,掉在了第一排男生的桌子上。
梅奇蘭瞪李延時:“不會安靜去年級主任辦公室站着!”
李延時很潦草地點了兩下頭,兩指頂在額前,做了個示意的動作。
敷衍勁兒裡又帶點随意。
聞聲按了下手裡的圓珠筆,在梅奇蘭轉過去重新寫闆書時望向李延時:“你剛剛跟我說話了嗎?”
懵怔的表情仿佛剛意識到。
她确實沒注意到剛剛李延時在跟她說話。
男生輕咋了下舌:“沒事,做你的題吧。”
幾分鐘後,梅奇蘭給下面的同學布置了幾道題,自己拿着手機出了教室。
梅奇蘭一貫的風格,一節課四十五分鐘,前半個小時上課,後十五分鐘做題。
此時她接起電話往走廊另一端的辦公室走,神色匆忙,也沒顧上喊門口的聞聲回去。
梅奇蘭走了沒多久,樓梯間傳來腳步聲,幾秒後,拐過來一人。
聞聲和李延時同時看過去。
拐過來那男生,身形不算寬厚,但身姿挺拔,也高。
不用穿校服的周二,他卻仍舊是幹淨的校服T恤。
文越轉過拐角,擡眼看到門口站着的兩人先是怔了一下,繼而徑直走過來。
幾步路,走過來時文越已經看到了教室沒老師。
“你倆怎麼站這兒?”文越斜挎着書包在兩人面前站定,調侃,“怎麼,你倆交學費的時候買的站票?”
文越高一時就坐李延時後面,跟聞聲又一起集訓,跟兩人都熟,說話沒什麼顧忌。
李延時扯了下唇角,把自暴自棄貫徹到底:“因為玩250塊的手機模型被罰站一節課。”
“什麼?”文越沒聽懂。
“沒事,”李延時“砰”一下撞在身後的牆上,轉着手裡的簽字筆,“你就知道我花了二百五從樓下收廢品的那兒買了個手機模型就行了。”
文越用了三秒消化這信息,最後也沒搞懂李延時突然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于是他換了個話題。
“你這頭發是怎麼回事?”
文越說話間無意識地又瞥了下一旁的聞聲。
聞聲正好一道題剛寫完,以為文越是在問自己。
“前兩天剃的。”她答,“也花了二百五。”
李延時:............
媽的,這茬過不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