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白雪,紛飛于教學樓旁的樹梢。一片片凝結成冰,挂在銀杏樹殘留的葉片上。
附中的學子們換上了冬季的沖鋒衣校服,下課後搓着手、哈着氣向食堂趕去。
傅容寂和陳煜并肩,也一同走在去往食堂的小路上。今天趙瑜和他們賭題賭輸了,要拿着他們的飯卡先去食堂幫他們買好。
傅容寂不緊不慢地和陳煜在路上走着。空中細雪紛飛,他舉起手,凍紅了的指骨關節間,接住了一片很快便化了的雪。
“今天平安夜,明天的月假正好趕上聖誕節了。”陳煜和他邊走邊聊着。
傅容寂攥起手中雪花的餘溫,點點頭,道:“挺好的。”
“有什麼打算?”陳煜笑了笑,“不會過聖誕還要在家卷吧?”
傅容寂輕輕也露出一抹笑容,張開薄唇道:“那倒不至于。”
陳煜看着他這惜字如金的模樣,歪頭無奈道:“怎麼情緒最近這麼平淡?我記得任青痕來了之後你變了很多的。”
“現在反倒是變回他來之前的模樣了。”
傅容寂一愣,這些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原來這麼明顯麼?
前方正好到了食堂大門,他撥開門簾,一陣吵鬧聲傳來。
“最近太冷了,懶得說話。”他在人聲嘈雜中說道。
陳煜點點頭也沒再問,和他一同去了趙瑜給他們買好飯并放好的座位。
“學委,陳煜!”趙瑜鬼哭狼嚎,“你們知道我一個人買三份飯那食堂阿姨看我的眼神嗎!”
陳煜搖搖頭坐下,故作事不關已地樣子,道:“不知道啊,我又沒看見。”
趙瑜白眼都快翻出眼眶了,又看向傅容寂。
結果傅容寂壓根沒理他。
“你們兩個沒良心的,”趙瑜把筷子怼進飯裡,“虧我還幫你們買飯。”
傅容寂夾了一小塊肉進嘴裡,和趙瑜比起來,吃得很斯文。
他擡頭看了眼趙瑜可憐巴巴的樣兒,搖搖頭給他做了個無奈的表情,道:“誰叫你不聽勸,說了那題選B。”
趙瑜扒了口飯:“我這是堅持自己的觀點。”
陳煜也吃得認真,對他敷衍道:“好好好,你下次也别聽。”
趙瑜:“……”
行,算他倒黴。
“對了,”趙瑜想了想又道,“明天月假聖誕節,你們出來玩不?”
“行啊。”陳煜嚼一口嘴裡的飯,“我明天也沒事兒。”
趙瑜又看向傅容寂。
“我就不去了,明天有事。”傅容寂道。
陳煜說:“不是說好了不卷的。”
傅容寂無奈:“不是在家學習,要出趟遠門。”
“好吧好吧。”趙瑜道,“知道學委是個大忙人了。”
三人又東扯西扯聊着,享受着放假前一天最後一次在食堂的午飯。
聖誕節這天傅容寂起的很早,天剛蒙蒙亮,他便清點好了背包中的行李,然後去廚房開始做早飯。
傅柳起床後看見兒子做好飯早餐也沒驚訝,畢竟昨天傅容寂已經和她打好了招呼,說是今天要出市找朋友玩。
雖然這件事她倒是有些驚訝,不過想了想兒子變開朗了點也是件好事,就随他去了。
“明天上課前回來啊,路上注意安全。”她喝了口粥,跟傅容寂招手作别。
“嗯,那我走了媽。”
傅容寂背起書包也給傅柳打了個招呼。
襄陽東站的高鐵最早的一班也在八點後,傅容寂打車到站是大概是七點半左右。
檢完票後的他坐在候車廳翹起二郎腿,戴上了藍牙耳機等待着最早的那一班車。
是任青痕的歌,回歸演唱會上的那首《穿雲》,錄音室版本。
每當在這種想他的時候,也隻能這樣聽着他的歌望梅止渴了。
一陣困意上頭,傅容寂揉了揉眉心。最近他睡眠時間實在太少,月假還用來趕高鐵,清秀英俊的臉上難免壓不住疲憊。
在閉眼休息片刻後,高鐵站的廣播鈴聲響起,透過了播放着歌曲的耳機傳向他的大腦。
“女士們,先生們。由襄陽開往武漢的高鐵馬上就要進站了,請在1号檢票口檢票,進站上車……”
呼……
傅容寂長呼出一口氣猛地起身,拔下耳機拿出身份證,然後走向那個還沒有多少人排隊的進站口。
照在列車頭的晨光像電影一般,無限在高鐵站的頂端拉長。
盡管人群來來往往,身側被嘈雜包裹着,可他卻仍覺孤單。隻有在上車後再次戴上耳機,聽見了任青痕的聲音才有所緩解。
車開了,沿途的風景被銀白色的細雪覆蓋,如倒帶般向後奔騰。
步入高三後,眼睛近視度數加深,他換了新的黑框半邊眼鏡,日常也開始帶着。
這會兒困意來襲,他摘下眼鏡漸漸閉上眼,任這束冬天的光芒撒在他臉上。
晨光熹微中,遠處電線杆上的青鳥向着光芒飛起,在冬天昏暗的天空中盤旋,追逐着天邊的日光。
困意在不斷爬升,或許是在歌曲的末尾,他突然看見了任青痕的笑臉,然後進入了睡眠。
夢醒時分,已然抵達站點。
他一隻手撐着腦袋,一隻手戴上那副半黑框眼鏡,右邊臉頰下的痣正好在透明的鏡片下若隐若現。
已經快到中午了,出站後,冬天的陽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剛剛在車站一晃而過了一個和任青痕很像的人影,他更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拿起手機撥通他的号碼了。
一陣電話的忙音,那邊傳來嘈雜的人聲。
“喂,”傅容寂問道,“在外面嗎,你那裡怎麼這麼吵?”
“嗯……對啊,”任青痕将聲音放大,語氣有些支吾,“今天放假去商場了,怎麼了?”
傅容寂笑道:“那你什麼時候逛完?”
任青痕說:“可能還要一會兒吧,怎麼了?”
“逛完來接一下我吧,”傅容寂看向遠處的地标,“我在武昌站,應該離你上次給我發的宿舍定位不遠。”
“啊??”
這會兒手機中,任青痕那邊嘈雜的聲音過去了,但傅容寂聽起來卻不太對勁。
他又問道:“你确定你在商場?”
“……”
任青痕扶額:“你來找我了?”
“對啊。”傅容寂疑惑道,“想給你個驚喜的。你那邊的聲音像是在什麼車上吧?我怎麼聽見車闆的聲音了?”
“我……”
任青痕還真在車上。并且,是在武昌站的高鐵上。
他還未來得及反應傅容寂來找他了這件事,下一秒,高鐵開了。
……
“在高鐵上。”任青痕這次如實地答了,“你知道我的終點站在哪兒嗎?”
傅容寂也反應了過了,但還是有點不敢相信:“不會是……襄陽吧。”
“沒錯。”小青鳥生無可戀道,“我也想給你個驚喜。”
一秒,兩秒,三秒……
空氣中彌漫着二人沉默的氣息,竟是無言相對。
“噗。”傅容寂比任青痕先笑了出來。
緊接着,任青痕也沒憋住。
“欸……哈哈哈,”他問傅容寂道,“你怎麼會來找我啊?”
“那天晚上打電話,你說你想我了。”傅容寂在出站口找了個石凳坐下,無奈道。
“原來你說你知道了是這個意思,謀劃了這麼久啊。”任青痕跟着感慨。
傅容寂說:“是啊,誰知道我們弄出這烏龍。”
任青痕歎了口氣,“那你返程的票幾點的?”
“晚上很晚的……”傅容寂咳嗽一聲,“想和你多呆一會兒。”
“那你先找家咖啡館或者飯店休息一下吧,”任青痕思考道,“我還沒買返程票。不過我剛看了一下,有個下午三四點出發的,我正好來得及坐。我晚上大概六點多到武昌站,你到時候在車站接我哦。”
任青痕說着,已經把票買好了。
“那你坐過去了休息不了多久就又要坐回來?”傅容寂一驚,“不行,太奔波了。我回去吧,我現在改簽。”
“沒事兒。”任青痕一頓,“你先等等你别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