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蟬鳴聲漸漸被吹過的秋風代替,暑假生活便在不知不覺中一晃而過。轉眼間,傅容寂即将步入高三的生活。
今年的高三開學儀式依舊是由他這個學生代表上台演講,操場的回聲來回往複着,傅容寂沉靜的聲音通過話筒傳向了四周。
一切的學習生活都在回歸校園,食堂門前的銀杏樹葉也偷偷落下了一片。
隻是,他看不到任青痕的身影了。
雖然任青痕不用和附中的音樂生們一起參加集訓,但他還是被公司安排在了武漢備戰藝考。
傅容寂落下最後一句演講中的尾音,鞠躬下了台。
如今,身處異地,他們唯一聯系就是手機聊天了。又因為步入高三學期二人都學業繁忙,所以隻能在放假的時候打打視頻通話。
傅容寂倒是不介意平時也打同他發點消息,不過任青痕還是怕耽誤學委大人的學習時間。
所以就約定,等到了周末再聯系。
異地戀果然難熬……
下課鈴響起後,傅容寂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課本,難得用課餘的時光打了會兒呆。
好想任青痕……
“學委!”
肩膀被一雙手猛地一拍,傅容寂扭過頭,見趙瑜朝他走了過來。
趙瑜笑道:“呦學委,想什麼呢這麼入迷?”
“陪哥下樓抱作業去。”
傅容寂回過神,也在趙瑜背上回了他一巴掌:“難題而已,走。”
趙瑜和他并肩下樓:“什麼難題能難到咱們附中學神?”
“肯定有啊。”傅容寂笑道,“我又不是萬能的。”
趙瑜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升入高三,不光他們的教室換了,連帶着學科老師的辦公室也換了。
來到張銳的新辦公桌,他們又看見了張銳桌上擺的老三樣:茶杯,女兒的相框,還有那套被他探究透了的《高中數學教案》。
“這兒。”張銳見他們來,給兩人指了指右邊的那一疊作業本。
趙瑜過去抱起了五分之三走,剩下的就留給傅容寂。
“開學考你們倆都有進步啊,繼續努力。”張銳随口提了一嘴。
“嗯?好!”趙瑜欣喜地點頭,這次開學考的成績還沒出,不過聽老張這麼說,他心裡踏實了不少。
張銳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問道:“欸,任青痕是去參加藝考培訓了是吧?這次沒改到他的卷,我看隔壁藝術班的音樂生都走了。”
傅容寂答道:“是的。”
“哦,那他等他和隔壁音樂生考完回來一起測吧。”張銳盤算着。
“他估計還要參加音樂院校的校考,會比我們這兒的大批音樂生晚點。”傅容寂補充道。
“行,那到時候我給他單獨出一張卷兒。”張銳點點頭,又對着二人道,“你們給我提醒他别把文化課落了啊。”
“本來數學就不好,回來要是掉太多我把他皮扒了。”
雖然狠毒,不過這話顯然是開玩笑的。傅容寂無奈地笑了笑,對張銳道了句“好”後,同趙瑜回了教室。
“啊?”
手機視頻通話中的小青鳥瞪大了他水靈靈的眼睛,“這麼狠毒我的天……”
看着任青痕震驚加委屈的表情,傅容寂支着胳膊在房間書桌上,手指握拳抵着的笑容就沒放下過。
“沒關系,”他安慰道,“你要是哪些知識點就忘了及時問我。”
任青痕聳拉着肩,低頭道:“好吧。”
傅容寂看着屏幕裡可愛的小青鳥,突然心中又是五味雜陳。
怎麼辦……青青才走了一個月不到,他就已經想他成這樣了。
“想不想我?”他突然道。
任青痕被他突然的提問怔了一下,感覺學委好像和他談戀愛後,變了些什麼。
“當然想了。”任青痕笑着答道。
不過這些變化,似乎隻有任青痕一人能感受得到。
想到這裡,他不由自主笑得很狡黠。
“嗯,我也很想你。”傅容寂聽到了滿意的答案,透着屏幕看向小青鳥的目光更熾熱了。
任青痕笑着問:“最近班裡都還發生了些什麼其它事兒沒?”
傅容寂說:“嗯……也有。不過都是些瑣事。”
“來講講。”任青痕饒有興趣。
傅容寂道:“比如小月的書桌裡最近莫名其妙地多了些零食。”
“然後那幾個和她一起玩的女生就查了半天,結果發現是趙瑜體育課回教室放錯桌子了。”
“趙瑜這粗神經。”任青痕笑道。
“還有最近的秋季運動會,”傅容寂說想到了什麼有些無奈,“孟老闆有項目參加,他的家人就來學校給他助威。”
“我們那天也是才知道,他還有個妹妹。”
任青痕眨了眨眼睛:“看他平常那潇灑的樣子,我也以為他是獨生子女。”
傅容寂點頭道:“他妹妹也就小他一兩歲的樣子。那天就站在跑道終點,一直給他喊加油。”
“啧,”任青痕挑眉“啧”了一聲,“那趙瑜要羨慕死了。他不總内涵小雪,說她有個妹妹真好。”
“是啊,給瑜子看得渾身難受找孟曦凡打了一架,問他怎麼不告訴我們他有個妹妹。”
“然後呢?”
“然後孟曦凡就跟他說‘你這蠢樣我怕我妹被豬拱’,就帶着他妹妹走了。”
任青痕搖搖頭歎氣:“自作孽。”
“對了,還有個事兒。”傅容寂的表情比剛才嚴肅了些。
“你說。”任青痕便收起笑,也認真聽着。
傅容寂道:“老宋……最近回家養病了。”
任青痕微愣:“……是,得了什麼病?”
傅容寂說:“冠心。”
任青痕驚訝道:“老宋怎麼說今天也才剛好四十吧。”
“唉……”傅容寂歎了口氣,“看着他平時在辦公室偷偷打遊戲,實際上也是個愛操心的。”
又補充道:“管着四個班的語文呢,聽住校生說,他每天查寝能忙到淩晨兩三點。”
任青痕問:“兩三點?這麼晚住校生還沒睡嗎?”
“嗯。”傅容寂答道,“熄燈的時間是早,不過我們學校……總有些住校生帶了手機半夜偷偷在寝室玩。”
哦,好吧……确實是的。
任青痕撫額,在心裡默默舉了個例子……比如盧小胖。
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被逮到過。
任青痕這麼一想,高中老師這行也真是辛苦啊。
“唉,”任青痕歎了口氣,“希望能早點好轉吧,這病一旦落下來可真的治不了。”
傅容寂點點頭說:“是啊。”
“時間不早了,那我去休息吧。”任青痕看了眼身後牆上的挂鐘,“明天早上要跑步練習肺活量。”
“好。”
後來的日子二人也都漸漸忙碌起來了。任青痕在集訓地每天六點起淩晨睡的作息,和傅容寂在學校早起背書熬夜刷題的作息也差不多。
并且要說壓力,兩人也不比其它同級生的少。
給任青痕音樂集訓的老師,一共有十四個弟子。和他一樣,都是童子功。音樂院校附中畢業,每天都在互相卷。練琴的時間,表演時聲樂的唱功,還有練耳聽音,考試的樂理試卷等等每一項統考和校考内容的,所有人都在競争。
在這裡,樂理的及格是考到滿分。在這裡,練耳的過關是七和弦組合熟練掌握,轉位也必須寫得出。
作曲課拿不出作品,管你是藝人還是富家子弟,和寫不出就一視同仁地挨罵。
任青痕也被罵過不少次,然後從淩晨昏暗的走廊上回到他自己的練習室繼續改歌。
他唯一的放松,隻有每周期盼着的那個星期日。那天夜晚,傅容寂也會結束一周的學習壓力,和他聊點課餘外的事情。
秋短冬長,十二月初,湖北的天空就飄了雪。
打開練習室的窗,那秋日的陽光也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冷白的天,還有烏黑翻滾着的雲。
時光過的如此之快啊……距離他上次被困在海底的牢籠,過去一年了。
如今,他又被困在了另一個飄雪的一方之地。這裡的環境實在太壓抑,盡管他有着傅容寂的支撐,可每天面對着師兄弟們冰冷的臉龐并且連說個話的人都沒有,他真的快要也和這種壓抑的環境妥協了。
但他也深知,想要出人頭地,想要保證考上那所他理想的大學,他就不得不妥協。
不得不,也變得越來越忙碌。
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