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_星星之火
電話鈴聲響起,任青痕承認,在接通的那一刻,他還是緊張。
“喂?”
夜裡的晚風透過虛掩着的窗,零星的光亮撒入關着燈的屋内。
“青青。”
對方的聲音已經沒有剛才那般玩笑的意味了。
任青痕知道,該躲得,果然也确實躲不掉。
“為什麼離開?”
……
為什麼呢?
其實有些情緒……大概他也說不清吧。
也許隻不過是想遠離是非之地,也許不過是害怕再踏次入紛争,還也許是……
“對不起,良辰。”
“你在對不起什麼?”
“我……我删了你的好友,還有聯系方式。”
“任青青,讓我生氣的不是那些。”孟良辰有些無奈。
“我生氣的是你不僅出了事不告訴我,甚至連走都不說一聲。”
“還把我當朋友嗎?”
“當。”任青痕回答的很幹脆。
“青青,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但你覺得,你對得起你當初剛來公司時的夢想嗎?”
夢想……
他記得吧。
他永遠都記得,那是自己被領養的第二年,他十一歲生日那天。
張誠問他夢想,他毫不猶豫地答了。
“我想當那種,能在舞台上唱歌的明星!”
“為什麼?”張誠笑着摸了摸他的頭。
“嗯……因為我想做一個,能給大家帶來能量的人!”剛好豁着一顆大門牙的小任青痕笑得很燦爛。
在張誠看來,滑稽又可愛。
“好,爸爸支持你!”
眼前的場景轉場,張誠帶他來到了公司。
卻讓測評導師意外的發現,小任青痕的練耳全A,視唱也标準。甚至在樂曲演奏的時候,還有自己獨到的想法。
“一個天生的音樂家。”
這是測評結束後,那些評委們對張誠說的原話。
讓他高興了好幾天。
去公司當練習生的第一個早晨,他在買完早飯的路上,碰見了同樣十一歲的孟良辰。
這是一個,比他長得清秀得多的小男孩。
任青痕雖然有雙透着青綠色的狐狸眼,但那裡面總有些野勁兒在往外擴散。
所以看起來,他比孟良辰痞些。
孟良辰。
孟董的兒子,是個特别自來熟的小孩兒。
在見到任青痕的那一刻起,他就朝他奔了過去。
于是,任青痕交到了剛進公司的第一個朋友。
孟良辰的話很多,任青痕便認真的聽着。兩個小朋友勾肩搭背,在清晨日光的照耀下,一同走進了練習室。
過去的記憶是光影,沒有預告地來,也轉瞬即逝地走。
五年後,這個也已經長大了的男孩兒,此刻在電話那頭,還對着他的耳邊喋喋不休。
“你走了之後,我也常常後悔,為什麼會在你出事的時候剛好去封閉訓練了。”
“明明要是我在的話,林澤航也會不敢動你……”
“沒有,良辰,這和你沒關系!”但林澤航這三個字像是什麼開關,讓原本平靜着的任青痕突然緊張了起來。
孟良辰突然意識到,這個叫林澤航的傻x給任青痕的打擊有多大。
“青青,你……還好吧?”孟良辰有些緊張起來,他問過同公司的練習生們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大家知道的不算詳細,但他還是把大概問了下來。
而且他聽說……青痕的心理狀态,在那件事發生過後,一直不太好。
“沒事。”
任青痕深吸了一口晚風吹來的空氣,冰冷的涼意,讓他冷靜了些。
“我要備戰高考了,接下來的活動,都會暫停。”
“什麼?”孟良辰有些驚訝,雖然他能理解,可還是覺得可惜。
“那以後呢?舞台,你還會回來嗎?”
……
電話那頭,是無聲的沉默。
“我們一起進公司,一起練習,一起成為出道預備隊員……”
“現在,就剩下了最後一步……”
滴!
眼前的景色突然就黑了下來,房間裡的燈光在一瞬間,全部熄滅。
甚至連樓下的路燈,也不亮了。
停電了啊。
手機也黑屏了,不過他沒有選擇再次将屏幕點開。
晚風在纏綿地吹拂着他的臉頰,他輕輕将擡頭起,去看那輪,在天空中顯得并不算亮眼的明月。
這散發着微弱光芒的月,是他在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他心中忽然就有了答案。
“以後的事……
“還是以後再說吧。”
現在的他,或許已經失去了重回舞台的勇氣。
“就這樣吧。”
眼前的黑暗中,由于眼睛開始适應,房間的輪廓開始一點點地浮現。
“我很滿足現在的生活,晚安。”
……
千言萬語都被任青痕一句的“晚安”堵住,孟良辰歎了口氣,也隻好說了句晚安,然後挂了電話。
停了電的街區,在這天晚上,連夜車都變少了。
是寂靜的夜包裹了心髒,任青痕睡着地有些壓抑。
他又來到了曾經那個淩晨的練習室。
女孩兒痛苦的嘶吼聲,還伴着麻木的求救。
他透過門縫,看見林澤航把女孩兒按在地上,正對她施暴。而門内的林澤航仿佛一隻血腥的野獸,他直勾勾地盯着獵物,咬住她的後頸,又時而狂笑享受着罪惡時的快感。
感官被無限放大,一陣惡心泛起,任青痕趕緊捂住想要咳嗽嘔吐的嘴,但眼裡的淚已經先一步落下。
女孩兒白色連衣裙的裙擺已經被鮮血染紅了,她被捂住的嘴,嗓子喊的嘶啞。
但任青痕還是能清清楚楚地聽到“救命”這兩個字。
恐懼和無能,怯懦和憤怒,此刻所有的情緒都在交雜。
鼻尖酸澀,泣不成聲的他,這次,沒有勇氣推開練習室的門。
可林澤航突然扭了頭!
用他那雙恐怖的眼睛,透過門縫,死死地盯着任青痕。
别過來!
任青痕想喊出聲,可不知為何,就是開不了口了。腳底變得沉重,他連逃跑都費力。
還未邁出一步,他就被林澤航抓住。
無數的聲音湧進他的耳裡。
都是那天林澤航帶人,把他關在雜物室的鐵皮櫃裡,他們的聲音。
“任青痕,老子給tm你臉了?給老子玩兒英雄救美是吧?”
“我讓你救!”
鐵皮櫃被重重地踢了一腳,盡管任青痕抱着頭,可手還是被踢癟了的鐵皮戳到。
“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今天還主動送上門。可以啊任青痕,我看你和那個女人一樣,就tm欠調教!”
這次,是腦袋被重擊。
“别以為你爹是什麼狗屎經紀人,還有個什麼……?”
林澤航思索了一秒。
旁邊跟班趕緊接話,“孟老闆。”
“哦!那個姓孟的傻b。”
“不不不,說錯了,是那兩個姓孟的傻b。”
“孟遠在我們公司的股份少的可憐,也不知道孟良辰那個鴨子哪兒來的自信猖狂。”
“不過也得感謝他最近跑去封閉訓練,”林澤航的聲音中帶上了笑意,“給了我一個好機會來好好整整你這個賤貨~”
“怎麼還在發抖呀?”
櫃子又被猛踹了幾腳。
“你放心,孟老闆的面子我肯定會給的。大家都是靠臉吃飯的人,你看吧,剛剛打你的時候,你的臉我就沒動。”
“不過要是哪天我老爹把孟家的股份吞掉……”
“任青痕,你這小偶像的身份可就保不住了~等着做給我舔鞋的狗吧!”
為什麼這些聲音還停不下來?
為什麼我的看到的路,是一片黑暗……
“醫生……”
“為什麼我最近總突然在發抖,我聽不見周圍的聲音了。”
“可這很難,我做不到不去想那天的事。”
“克服不了。”
“那我問你,”斜坐在他面前的醫生又問,“這世上有沒有心愛的人?家人也算。”
家人的話,張誠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