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路我認識,我自己可以回去。”石璇走在月影身後嘟囔着。這人雖然沒有昨晚那個戴着面具的女人那般淩厲,但比那人還要冷冰冰的。一路上無論自己對她說什麼,她都油鹽不進,也不作任何回應。
月影一方面是性格使然,向來話少;另一方面她還想着一早與傅雨歇的那番對話,根本沒有心情去聽石璇到底說了些什麼。
傅雨歇當時沒有過多的反應,頓了一下便不鹹不淡地說——“是”。
這麼看似雲淡風輕的一個字,月影好像明白了一切,又好像不明白。傅雨歇的話将月影之前想問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想說又說不出,想略過卻又如鲠在喉,這種感覺讓她極度不舒服。
從湖景山莊出來的這一路,月影一直在想自己為何而難過。曾經動手殺那些掌門門主時,明知這幾乎是要與全天下的“名門正派”為敵,她也未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害怕。可如今,傅雨歇身上的那些變化卻令她感到莫名的不安與恐懼。
小白姑娘、石璇……她在腦海裡回憶着傅雨歇面對她們時的那些細節。
石璇……月影突然反應過來,身後好像沒了腳步聲,她一回頭,果然已然沒了石璇的蹤影。她皺了皺眉,真不讓人省心。
片刻後,她緊緊抓着石璇的手腕,面無表情地拽着她往前走。
石璇弓着身子,雙腳蹬地抗拒着,用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隻是她根本敵不過月影。而且越是這樣,月影就抓得越緊,她白皙的手腕立刻被捏出了幾道紅印子。
“疼……你放開我。”石璇幾乎是哀求着,但又大聲宣洩着自己的不滿。
月影索性停下腳步,然後松了手。石璇沒料到她會突然松手,身子習慣性地向後倒去,腳一撇,跌坐在地上。
“若非主上讓我送你回城,我也不願意費力氣盯着你。”月影戴着面具,面具下露出的一雙眼睛裡冷冷的。
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石璇戒備地看着她,眼裡卻滿是不服與敵視。
“我不管你是誰的女兒,若是再惹事,我會将你打暈,找個壯漢扛你回去,我還省心。”月影的聲音沒有起伏,仿佛隻是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但石璇相信,她真的會那麼做。
石璇扭過頭,倔強地不再看她。
“起來。”月影見她有所收斂,便不想再浪費時間。
石璇雖然心有不滿,但怕惹怒她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最後還是照做了。隻是她的腳崴了,沾地就疼。石璇腦筋轉得快,立刻惡人先告狀:“都怪你,我腳崴了,現在沒法兒回城了。”
月影隻覺得頭嗡嗡作響,末了還是投降了,歎了口氣,向她伸出手:“先起來吧。”
石璇擡頭看着她,絲毫沒有領情的意思。
月影冷聲提醒她:“我說過的,若是你再惹事……”
“哎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石璇打斷她,握住她的手掌先借力起了身。
“和你說的話可都記住了?莫要向任何人提起這兩天的事。”月影背着她,走了一段路後還不忘叮囑她。其實她和傅雨歇都很清楚,小姑娘不一定能守口如瓶,但該說的還是要說。
石璇伏在她背上,沒辦法隻能摟着她的脖子不讓自己滑下去,悶悶地應聲,又說:“我還沒那麼傻,若是被我爹知道了,我可能幾個月都要被關在家裡。”
“對我這般伶牙俐齒,也沒見你在我家小姐面前硬氣。”
石璇想起傅雨歇,頓時像隻鹌鹑安分了不少,她說:“她也太可怕了,動不動就要割我舌頭。你們錦凰宮的人,都這麼殘忍嗎?你們尚且如此,那位從不露面的宮主得殘暴成什麼樣?”她還不知道昨日那個說要割她舌頭的人就是錦凰宮宮主。
月影笑了笑:“你私闖湖景山莊,她沒要你的命,還讓我送你回家已是對你萬分客氣,你竟然還說她殘忍?”
石璇想了想,确實如此,但她想不通為何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了她。這麼想着,她就問了出來。
月影沒打算告訴她實情,隻是說:“石唯的女兒,誰敢輕易地動你?”
石璇生疑:“我怎麼那麼不信呢。剛剛是誰說莫要以為我是石唯的女兒就如何如何的?況且,你們錦凰宮有這麼怕事?”
月影刻意忽略她的話,隻道:“一會兒我把你送到城門附近,自己想辦法回家。”
“你這就不管我了?”
“剛才說認識路,會自己回城的不是你?”
石璇啞口無言,決定不和她一般見識,在她這裡讨不到半分便宜。
*
臨近秋末,天氣又冷了幾分。夜風陣陣,吹得院裡的樹枝沙沙作響,搖曳過後,隻留一地落葉。第二日起來,還能看到落葉上的一些白霜。
七王爺府裡今夜守衛森嚴,老老少少陸續都歇下了,唯有後花園旁的一間房裡亮着燭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