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開啟,門後是充斥滔天的權力的無底深淵。
王卿若對天家沒有多少好感,光是她所耳聞的那些前朝舊事已經令她不寒而栗,若不是非要走這麼一遭,她不想踏入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半步。
章津南幼年時随母親進宮赴宴,先太後五十歲的壽宴,那時他人小,身體還不似如今這般不濟,太後還誇他伶俐可愛賞了他一顆貢桃。
當年隻知道皇宮很氣派,人多又熱鬧,晚上燈籠盈盈閃閃連成一片很壯觀。
今日入宮心境不一樣,看哪裡都是暗紅陰森。
轎子颠的他頭暈,靠在王卿若肩上,想與她說些輕松地的話,話還沒出口人先幹嘔不停。
王卿若從袖子裡摸出一個荷包,裡面放了提神醒腦的香料,“你聞一聞,會好一點”
她怎麼總能替他解圍,章津南七葷八素地想不通她如何準備的如此周到。
“多謝,好多了”聞了這荷包,他不但止住了幹嘔,而且精神為之一振,多了些力氣。
終于到了大殿之前,該下轎了。
轎下可沒有小厮等着背章津南出來,隻站着兩個小太監垂手站着。
章津南面上難堪,他可不就是沒人背着連轎子都下不去的廢人,讓他求人比殺了他還困難,臉都憋成了紅色,他緊抿着嘴唇在做思想鬥争。王卿若大方地掀開簾子,對着李公公請求,“麻煩李公公讓兩位小公公背我夫君下轎”,說着摘下腕上一隻翠玉镯子掩在手帕下面遞過去。
李錦福識貨,那是王卿若娘家陪送的嫁妝裡最值錢的首飾了。
他笑着接過來,兩個小太監立馬背着章津南下了轎子。
“章家娘子,進了大殿隻能架着他往裡走”李錦福揣好镯子,還算恭敬的提醒她。
王卿若颔首,繁文缛節從來都是苦了底下的人,皇帝隻需要高高坐在皇位上睥睨天下,他們沒有反抗的份。
章津南被兩個人架着勉強站着,他足上沒力氣,踝骨細軟踩不實,若是旁人放手他會立馬跌坐在地上。猛地被提起來,他隻覺得渾身不舒服,小腹下墜難耐。
李錦福搖着拂塵,走在前面,領着他們往裡走。
王卿若在章津南身後虛扶着他,隻覺得腳下的路很長,走了好久才停下。
她始終低着頭,聽李錦福喊了跪,跟着跪在章津南身側。
深厚低沉地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這幅畫是你給看的?”空曠的殿上回蕩着質問。
章津南腿腳折在身後,近乎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壓的他腳踝快斷了,他忍着疼盡量大聲答話,“回皇上,是小民”
靜默了幾個呼吸,靖文帝丢出手邊的畫軸,畫軸打到章津南身上,落在地上散開。
聖威夾着怒氣,“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蒙騙王爺”
章津南對自己的能力有自信,不卑不亢地解釋,“小民不敢,依小民看确是汪治真迹”
靖文帝喚人打開另一卷畫軸,“給他看看,什麼是汪治真迹”
居然和端王爺找他看的畫一模一樣,章津南冷汗沿着臉頰直流到下巴,怎麼會這樣,難道是他當真看走了眼,這不是小事,弄不好被扣上一個欺君之罪滿門遭殃。
他強自鎮定,眯着眼睛仔細看畫,這世間不會有兩幅一模一樣的畫,他先前看的那副确實是汪治真迹,不管是紙張還是墨迹,細節描摹都千真萬确是真的不會錯。
那麼眼前這幅到底是不是真的,就要畫一個問号。
這一幅畫雖是畫工精巧,可是,還是有纰漏,就在印章那裡。
汪治這人古怪,一生隻有一幅名章,他大器晚成,三十三歲之後的山水畫才被奉為佳作,彼時他的印章不知何故右下角缺了一塊,是以打那以後他所有的真迹落款之處名章都不是完整的方形,而是缺了一小塊。
面前這一副話名章完整,很明顯是赝品。
“皇上,這幅畫,,,不是真的”章津南看到了轉機,他急于解釋個中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