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廟外那半仙不同,廟裡來來往往的人看上去倒還正經,其中和尚看兩人要口飯吃,也欣然同意,轉過身進了後廚便給人端上來兩碗粗糧。
兩人蹲在一旁用過飯,喝了兩口水,捐了些銀子便要繼續趕路。
臨走時陳歲安一看那半仙還在那裡,稍稍思考後一溜煙便溜到了人跟前。
無名隻當她小孩子心性,也想算一卦,于是自行牽馬去到一旁等她回來。
悠悠清風吹得人心情都有幾絲放松,無名尋了個樹幹靠住,邊吹着風邊尋思着往後這一路。還不等他尋思個所以然來,陳歲安就揮着手跑了回來。
不知為何,無名總感覺這大半年裡陳歲安是長了個的。初見時她身量尚小,外人一眼隻能看見她的發頂。如今的她已到他的肩膀,模樣俊俏,打扮幹淨利落,飄逸青絲用一根素銀簪子高挽,發尾、裙角随着動作輕輕揚起,未被紅塵遮掩的朝氣撲面而來,叫人的視線簡單從她身上掃過,就挪不開眼。
朝氣蓬勃的陳歲安小跑幾步到他跟前,微微仰頭,獻寶似的捧出一根竹簽,道:“師兄、師兄。那半仙剛說你剛不是掉出來兩支簽嘛,那支他替你收了,這支叫我給你。”
無名疑惑,卻又也伸手拿過那竹簽,隻見上面寫着一首小詩:歲寒松柏古栽培,雨雪風霜總不摧;異日必當成大用,功名作個棟梁材。
二十八個小字刻在手指粗細的竹簽上,說盡許多人求之不得的好話。無名還以為是自家小師妹顯擺抽了好簽,仔細看了後笑道:“能做棟梁材,有大用自然好。可我還是不大希望你要經受雨雪風霜。”
陳歲安聞言“哎呀”一聲,趕忙解釋道:“這是你的,這是你的!那半仙叫我拿給你的。”見無名面露不解,陳歲安趕忙繼續道:“半仙說這簽好着呢,說你人已謀全,日後自當得天眷顧。”
剛剛還有好臉色的無名微一皺眉,忍不住問:“這簽……與我何幹?”說着便微微側過身子去。
陳歲安看人擡腿要走,連忙攔住他的去路,道:“師兄!師兄!你别不信啊。”
無名停下腳步,微微擡眸看了一眼陳歲安,問道:“怎麼,你真信?”
這一眼實在是陳歲安從未見過的氣勢,吓得她右手緊了緊,不知如何答話。
眼前的無名卸去了假面,露出那一張好看的臉,隻是那眼裡的情緒,她無論如何都看不明白。過了許久,陳歲安才試探着小聲問:“師兄,那你信嘛?”
無名望向她的眼睛,道:“我信,但我不想認。”
“這可是好的呢。”陳歲安微微蹙眉,不太能理解這話的意思。
無名無可奈何,隻得舉起那根竹簽輕晃兩下,盯着她的眼睛,幾乎是苦口婆心,一字一句道:“可是靠自己的話,你會更好。”
兩人隔得不近,但陳歲安還是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味道,莫名讓她想到山門雨後的青草,莫名讓人心猿意馬。
“若不是你一直馬不停蹄地找我,難不成真是命把我送到你眼前的?”
陳歲安搖搖頭,又點點頭,後知後覺道:“不……”
無名見滿意地點點頭,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那根竹簽實在惹眼,無名瞥了一眼還到陳歲安手中,問道:“這簽多少?”
剛剛還有些遲鈍的小師妹立刻不好意思地呵呵兩聲,慢吞吞地伸出了三根手指。無名微微歪頭,陳歲安猛地會意,對上那視線硬着頭皮道:“三兩……銀子……”
“三兩?”無名輕聲重複一遍,“那你自己的呢?”
“啊?”本以為要挨一頓訓的陳歲安聽完後半句,趕忙搖搖頭,“我不大信這個。”
未曾試想過的回答傳入耳中,無名不由得抿了抿嘴,半晌才問道:“那師兄給你買糖酥好不好?”
雖說這問話來的突然,但這實打實的好處也是讓陳歲安心頭一喜,趕忙點頭,“好。”
尋到一個無人處,兩人又休息了片刻,待兩匹馬填飽肚子,便立刻翻身上馬,繼續趕路。至于無名答應的糖酥也是直到下個順路的鎮子才給人吃上。
自從廟裡出來後,兩人又馬不停蹄地跑了十餘日,中途唯有兩場大雨叫人找了地方避避風頭,其他時候連飯菜都是就地解決。就這般日夜兼程,兩人這才快速趕到澤海山山腳。
從樊城來良駒近來也累得夠嗆,上山的路陡峭難行,兩人稍一思考後,還是決定自行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