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綿綿不止買了汽水,她還買了家屬院附近一家點心鋪子的桃酥。
點心鋪子是家夫妻店,據說用的祖傳秘方,桃酥做得特别酥脆香甜,非常受歡迎,甚至有人坐一兩個小時的公交,特地過來買。柳綿綿買到了最後幾斤桃酥,樂得眉開眼笑。
“要碰運氣的,有時候一大早就賣完了。”柳綿綿喜滋滋說,“咱們今天運氣不錯。”
眼看就要四月了,春深葉茂,正午的陽光特别耀眼,但好像都沒有她的笑容燦爛。
沈維舟挪開視線。
明明上輩子她讨厭他,不愛搭理他,偶爾說話也都是奚落他,可現在她卻拈了片桃酥一個勁兒往他面前遞:“試試呀,真的很好吃的!你幫我要回了彩禮,這些都是我感謝你的。”
眼看再不接,她就要直接喂進他嘴裡了,沈維舟冷着臉接過桃酥和汽水。
“彩禮是你自己要回來的,我什麼都沒做。”他冷淡地說。
要不是心存疑惑,沈維舟根本就不會踏進柳家的大門,那一家人的自私無恥,他在上輩子就已經看得清清楚楚。
不過,決定過來之前,他怎麼也想不到今天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明明上輩子他們過來時,就隻是簡單地吃了個飯,唯一的小插曲是柳綿綿夾走兩個雞腿,柳家那個孩子因為沒吃到雞腿嚎啕大哭,在幾個大人哄着的時候,柳綿綿還火上澆油說以後隻要她在他都别想吃雞腿。
他那時候隻覺新婚妻子幼稚自私,萬萬沒想到第二天她就卷了東西跟人私奔了。
今天發生的一切卻和上輩子截然不同。
她老老實實吃飯,夾了一個雞翅,對雞腿似乎全然不感興趣,也沒怎麼正眼看過柳家那個熊孩子。吃完飯後,她才突然發作,唱念做打,打了柳家人一個措手不及兵荒馬亂,那家人竟然毫無招架之力。
很顯然,今天的一切在她的預料或者說計劃之中。
可明明上輩子她從來沒提過彩禮的事。
按照柳家人的秉性推測,上輩子柳家人應該也沒有把彩禮交給她,她應該是一直不知道這件事。
沈維舟忍不住想,假如上輩子那個柳綿綿知道兩千塊錢彩禮被家人瞞下,她會怎麼做?他覺得應該不是今天這樣。
柳綿綿不知道沈維舟的心理活動,她吃着桃酥,口齒含糊地說:“你什麼都不用做,你這尊大佛杵着,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威懾,要沒你在一旁杵着,他們不會那麼爽快把錢給我。”
什麼叫他這尊大佛杵着。
她說話的方式也和上輩子完全不同。
沈維舟忽略她亂七八糟的比喻,審視看她,問:“你和娘家人關系這麼不好?”
柳綿綿看向他:“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别看我們今天演得熱火朝天,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怎麼回事了。”鄰居裡面有哪些是真心實意相信她們母女情深的,還真不好說。
“魚目混珠的故事聽說過嗎,有戶人家把大魚的眼睛當做珍珠代代相傳,直到生病要入藥才發現不是真的珍珠。我們家呢,是藏了一顆璀璨明珠在家裡,突然有一天知道明珠是别人的,魚眼睛才是自己,這心理落差,恨不得把魚眼睛給砸碎了。”
沈維舟看她一眼,她一口汽水一口桃酥吃得歡快,仿佛那顆不被人喜歡的魚眼睛并不是她。
和上輩子那個自卑、尖銳的柳綿綿完全不像同一個人。
明天她還會和那個混混一起私奔嗎?
對了,混混還被關在派出所,也可能……
沈維舟眼神漸漸冷下來,他提醒自己,不要被眼前這個女人開朗、明豔的表象所欺騙,不管外表如何,本質上她都是那個自私自利、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女人。
就像異世那些善于僞裝的怪物。
他不能放松對她的警惕。
一回到家,沈維舟就又鑽進了書房。
劉嬸唉聲歎氣:“每天不是看書寫文章,就是弄那些電池啊管子什麼的,哦喲,中午也不休息的,我是真怕他身體受不住。”
柳綿綿現在已經知道了,劉嬸是沈維舟祖母家的親戚,老太太去世早,臨終找了自家表姐來照顧兒子,這位表姐就是劉嬸的母親。
後來沈維舟出生,生下來身體就不好,中間沈伯康還被下放過幾年,都是劉嬸夫妻倆一起幫着照顧沈維舟。
劉嬸自己兩個兒子都在當兵,照她的說法,都身強體壯,跟牛似的,她一點都不擔心,隻有沈維舟,不是親生勝似親生,她和俞婉一樣操心。
柳綿綿不知道沈維舟生的什麼病,沈家一開始上門提親的時候是說過的,但原主那時候注意力根本不在這上面,隻顧着打聽沈家的背景,後面則是從朱永齊口中得知他病入膏肓。現在自然也不好再問。
她寬慰劉嬸:“我看他精神不錯,我被公交車颠得快要吐,他一點反應也沒有,老神在在的。”
單單看他的狀态,确實不像快要死的人。
劉嬸被逗笑,歎息說:“從小就這樣,不舒服也不會講的。”
沒再糾結這個話題,劉嬸又問起回門的事,柳綿綿心說那可太精彩了,隻是說出來怕是要把這位憨厚可愛的嬸子給吓着。于是挑挑揀揀的,隻說了柳家為歡迎他們準備了豐盛的菜色,還有就是自己為感謝鄰居分了喜煙和喜糖。